他这便支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挑眉向窗外,目光悠远:“太子心善,放了姚文胜一马,为了保护她,我只能让她在公子府当个小侍女。林安啊,你可知,这朝堂二字,是会吃人的。水至清则无鱼,若要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做事,要的不是一颗炽心一腔赤忱,是够脏,够狠,够恶毒,杂草终究会挤兑掉温室里精心饲养的花草,太子他……太善良,太心软,就像是泡在一堆书卷和想象里长大的温室花草,永远不知道这朝堂的水,有多深,多黑暗。可他没有错,只是,终究会被这朝堂所排斥,所牺牲。林安,太子他……需要有一个人,替他脏,替他狠,替他背负一切骂名与指责,替他披荆斩棘,扫清一切道路。他是个明君,所以我想替他做这些事,我想保护他,保护他那一颗赤子之心,也保护这飘扬乱世里,轩辕的一方净土。我想帮他,我们都会帮他的……对吗?”
话说到最后,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
应迩背过药箱,紧紧抓着肩带:“为何……你会选他?”
他又是一声轻笑:“他有胆识,有铁血的手腕,就算姚家手握重兵,他也敢轻易去夺姚文胜的兵权,按律处置姚家的独子,但他也心善,他顾虑着天下的悠悠众口,顾虑着姚家以往的功绩,选择放他一马,到底是年轻气盛,没有被蛇咬过,还一心以为冷血的动物,也可以驯化,殊不知,蛇这种东西,向来是不讲感情的。”
说罢,便又拧起了眉头,忧愁不散,他一句话不仅饶了姚文胜满门,更给他晋封了一等侯爵,可……
那姚文胜,却未必会饶了他!
应迩闻言,便敛下了眉目,半晌,终于抬起头来,道:“太子身体,确实根基已损,稍有操劳,便极易复发,我虽尽了力,施针换方,更改食疗,却也耐不住……他初为太子,又要监国,心事重,事务也繁杂,长此以往……”
“很危险吗?就算有你在也不行?”
应迩只能点了点头,慕想宸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后天的滋养温补也无法根治,本就是难享常人之寿,再加上她之前曾下了一剂猛药,更是伤损根基,短期之内恐是难以恢复,更何况现在成了太子,一国储君,慕敬潇又一甩手将监国重任都丢给了他,只怕想要安心静养几天都是奢望。
六无情闻言脸色更是不佳,紧蹙的眉头不敢放松,良久才道:“林安……一定,一定要治好太子,先太子才华横溢,忧国忧民,却已被奸人所害,而如今,太子亦是胸怀天下的倾世之才,万万不可……再让太子出事!”
“我知道,我会尽力治好他,但也只能尽力而已……”以当下局势来看,就算她有个小医仙之名,也实在难以保证。
“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保太子性命,我只信是你。你要救的,不止是太子,是我们轩辕的所有百姓啊!”
如今跟青月的和谈明面上是已经稳妥,可青月其实也是见风使舵,在青月使团没有回京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能不出纰漏,而大氏依然在旁虎视眈眈,这个时节的轩辕,断断再经不起任何一丁点的动荡了!
她紧了紧纤细的拳头,深呼吸口气,这才抬眸道:“一个月,只要殿下能在安心休养一个月,有我为他施针,至少能保殿下重新理政!”
“一个月……”六无情敛下了眉目,喃喃道,“只能另想办法了,在这朝堂稳定之前,太子殿下……决不能倒。”
说罢将桌上写了一半的文书揉成一团丢了出去,打算再重新开始,但这一丢不要紧,叮当一声脆响,便有什么硬物从他袖间飞出,径直落在了她脚尖前。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