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宫区的是休伦娜,就是今天那群非常客气地减轻妇人食物负担的家伙们。
最后就是安东尼,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学院区里。”
“难不成是个博学之士?”
“不,是个投机分子。他是第一个发觉许多图书馆的古老抄本是写在羊皮纸上,昨日的经典文学也可以变成明天的午餐,?”
“众神慈悲!”兰斯洛特咒骂。“这根本是暴行!
那些新格兰德的古代卷轴可能包含了无数的原作、古本。它们是无价之宝!”
布莱恩对他露出一种痛苦的眼神。“雷亚林,需要我重新解释什么是饥饿么?在你饿得胃痛到流下眼泪时,文学有什么帮助?”
“这个论点太烂了,有两个世纪之久的羊皮纸不可能会好吃的。”
布莱恩耸肩。“总比泥巴好。总之,安东尼大概在几个月前就把卷轴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听说他们开始煮书,不过似乎不太顺利。”
“我倒是惊讶他们没有把别人给煮来吃。”
“喔,这也试过了。”布莱恩说。“所幸,我们在神之祝福的转换过程中有所变异,一个死人的血肉显然不太好吃。
?事实上,它极度酸苦到根本没人能吞下去。”
“真高兴看到同类相残互食的情况,能如此合理地被排除在选项之外。”兰斯洛特苦涩地说。
“我告诉过你,雷亚林。饥饿会让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这些都是对的么?”
很聪明地,布莱恩并没有回答。
兰斯洛特继续。“你把饥饿和痛苦讲得像是一种无法抵抗的驱力。只要是饥饿迫使你这么做,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接受那只要把我们的外在剥除,我们就变成野兽了。”
布莱恩摇摇头。“我很遗憾,雷亚林,但这就是事实。”
“这不是必然的。”
十年还不够久。即使以坎德拉这样潮湿的气候,都不足以使这座城市倾毁至此。
新格兰德看起来像是被遗弃了数个世纪之久,木材腐烂,灰泥与砖块剥落土崩瓦解,连石材建筑都开始坍塌。而每样东西上都覆盖着一层棕色的泥泞。
兰斯洛特终于开始习惯走在这片又黏又滑,而且凹凸不平的圆石子路。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沾上泥巴,维持整洁,但这似乎是项不可能的任务。每一面他掠过的墙壁,每一处他碰过的架子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两个男人缓慢地步行在一条宽广的大街上,这街道的宽阔远胜过卡诺萨城的任何一条干道。
新格兰德以一种巨硕无比的规模来建立,仿佛它的庞大就是一种对外来者的威吓。
兰斯洛特渐渐了解到这座城市有多么辽阔伟大,他和布莱恩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而根据布莱恩所说,他们离目的地还有相当距离。
然而,他们两个也没有急着赶路。这是布莱恩教他的第一件事在新格兰德中,任何一件事都不要急。
这个郁金香公国人所做的所有事都表现出一种绝对精确的态度,他的动作舒缓而谨慎。
就算是最轻微的刮伤,不管有多么微不足道,都会加深一个新格兰德人的痛苦。一个人活得愈小心,就能维持他的理智愈久。
所以兰斯洛特跟着他,试图模仿布莱恩专注的脚步。每当兰斯洛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翼翼的时候,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些瘫软在水沟或转角的无数身影,他的集中力又会恢复过来。
“霍依德”,布莱恩这样叫他们那些屈服于痛苦的新格兰德人,他们丧失了心智,只剩下一个充满无尽折磨的生命。
他们很少移动,虽然有些仍具备在阴影处爬行的体力。他们大多很安静,少数甚至是全然的沉默。
当兰斯洛特经过的时候,他可以听见他们的呢喃、呜咽或是泣诉,大部分只是单字与短句的不停重复,仿佛是伴随他们苦难的旋律。
“天神啊,天神啊,天神……”
“多漂亮,以前有多好啊……”
“停、停、停!让它停下来……”
兰斯洛特强迫自己关上耳朵,逃避这些话语。他开始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和那些可怜、无名的不幸者一同受苦。
如果他太过在意他们,他一定会在痛苦征服他之前就先疯掉。
然而,他如果任由自己的思绪乱跑,他会忍不住回想起他在外头的生活。
他的朋友是否会维持他们的暗中会面?
凯特和艾伯特能够维持他们的小团体么?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路凯怎么样了?兰斯洛特根本还不太认识卢林的新婚妻子,现在他永远没机会见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更糟糕的是想到自己的婚事。他从没见过那名原本他要娶的女子,虽然他们曾多次透过言灵谈过话。
她本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机智而有趣?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泰洛大概会掩饰兰斯洛特的转变,谎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
现在安吉莉娅永远不会来到坎德拉了,要是她听到这个消息,她就会留在巴比伦,并且寻找另一个丈夫。
要是我能见到她,只见一面就好。但这些想法都无济于事,他现在是个新格兰德人了。
于是,他只能将想法关注在这座城市上。
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新格兰德曾是整个欧西里德斯最美丽的都市,也许亦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烂泥、朽败与腐蚀,然而,在这些污秽之下才是新格兰德过去荣光的遗迹。
高耸的尖塔,那些断垣残壁上的精致浮雕,宏伟的教堂,偌大的宅邸与数不清的石柱圆拱。
十年之前,这座城市闪耀着独有的神秘光辉,一座纯白与金黄交错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引起“大灾变”,对此揣测甚多的人尤其是圣彼得牧师认为这是一场由神所降下的天罚。
在大灾变前的新格兰德人活得有如神只一般,虽然允许其他宗教在坎德拉传播,但是就像是个主人纵容他的狗乱舔地上的食物一样。
新格兰德的壮丽与其中居民所拥有的力量,阻碍了一般人民去信仰克赛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