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拉克已经失去了他对坎德拉的掌控,贵族们现在跟随奥伯伦而不是他。
虽然神圣教会教徒依旧持续增长,但速度却不够快。安吉莉娅以某种手法破坏了把泰瑞依推上王位的计划,而在访问过那座城市之后,卡诺萨城的人民也不再视新格兰德人为恶魔。
派拉克对自己在坎德拉的活动中,立下了一个悲惨的先例。
而在这一切灾难之上,是派拉克自己摇摆不定的信仰,这实在很不是时候对自己的信仰产生质疑。派拉克非常了解这个情况,然而理解感觉的相反正好就是他问题的根源。
如今不确定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中发芽,他无法轻易地将它连根拔除。
这实在太沉重了。突然间他觉得整个房间向他倾倒下来,墙壁与天花板越压越近,仿佛要将他压扁在这些千斤巨石之下。派拉克跌倒在大理石地板上,挣扎地想要逃脱。但一切的挣扎都没有用,没有东西可以帮助他。
他呻吟着,感受到铠甲戳到皮肤的痛苦,他挪动着膝盖,开始祈祷。
以一个神圣教会教派的牧师而言,派拉克每一周都花上许多小时祷告,然而那些祈祷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冥想的形式而非沟通,只是一种整理思绪的方法。而这一次,他衷心地乞求。
许多年来的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在恳求帮助。派拉克向他长久以来侍奉的神伸出手,久到他几乎忘了该怎么向他说话。那个曾被他拖入逻辑与理解之中的神只,那个在他生命中渐渐无力的神只,然而他现在寻求他的协助。
这一次,派拉克发觉自己无法独自完成这一次,他承认自己极需帮助。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全心全意地祈求协助、同情与怜悯。最后,一阵敲门声将他从恍惚的祈祷中惊醒。
“进来。”他心烦意乱地说。
“抱歉打搅了您,大人。”一个低阶牧师说,并且迅速地打开门。“但这刚刚送来要交给您。”牧师把一个不大的条板箱搬进房间,接着关上房门。
派拉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外头已经天黑了他在中午之前就开始祈祷。他真的在祈祷恳求之中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么?一阵昏眩,派拉克拿起箱子把它放上书桌,并用匕首打开盖子。
里面塞满了干草与一个放了四罐小玻璃瓶的架子。
我主派拉克纸条如此开头。这是您所要求的毒药。所有效果完全符合您的要求。这些液体必须被喝下去才能产生效果,而受害者将不会产生任何症状,直到八个小时过去。
一切皆赞扬上主特斯拉。
傅顿,药剂师与恩诺兰忠实的仆从。
派拉克拿起一罐玻璃瓶,好奇地看着其中黑色的液体。他几乎忘记了几天前与傅顿的对话。他模糊地记得原本打算把药剂交给奥伯伦来使用。如今这个计划不再适用,他需要一些更令人惊讶的手段。
派拉克摇晃着那个小瓶子好一会儿,接着拔开瓶盖,一口将它饮尽。
“小姐,您受伤了么?”艾希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关心。安吉莉娅试着想擦干她的眼泪,但泪水却流个不停。“没有。”她一边说一边无声地啜泣。“我没事。”
毫无说服力可言。言灵在她身边缓慢地绕圈飘浮,检查有无任何外伤的迹象。房舍与店铺从马车的车窗中飞快闪过,马车一路往王宫前进。而依翁德,马车的主人却还留在城门那边。
“小姐。”艾希直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对的,艾希。”她说,试着在满脸泪痕中挤出一个笑脸。“我应该要高兴的,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想法都是对的。”
“言灵?”
安吉莉娅点头,接着将头无力地靠在马车的座位上,凝视着马车的篷顶。“他没有将食物分给人们。你应该要看看他们,艾希,饥饿把他们都给逼疯了。言灵的士兵不让他们靠近广场,但他们终于耐不住饥饿起来反抗。我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办到的,他们甚至没有护甲或是长剑,只靠着他们的饥饿。他甚至也不试图否认。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谎言破灭,脚边躺着一袋想要拿去藏起来的食物。”
安吉莉娅用手捧着头,一脸挫败。“我怎么会这么笨?”
艾希关心地震动着。
“我知道了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证明我是对的,却让我如此难过?”安吉莉娅深吸了一口气,却哽在喉咙。
艾希是正确的:她太任由自己靠近言灵与新格兰德。她自己的行为太过多疑也太过情绪化了。
结果却是一场大灾难。贵族对新格兰德人的痛苦和不幸有所反应,长期以来的偏见也随之缓和。而现在,贵族们只会记得自己曾被攻击,安吉莉娅只能感谢真神起码没有一个人受伤。
安吉莉娅的思绪被窗外的铠甲叮当声所打断,她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而沉着,然后把头伸出窗外,看看外头的骚动。
两排穿着链衫与皮甲的士兵从她的马车旁经过,他们的制服黑红相间,那是泰洛的近卫队,他们正朝新格兰德前进。
安吉莉娅望着那些士兵严厉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真神慈悲。”她低语。那些士兵的眼神强硬他们准备要去厮杀,要去屠戮。
一开始,马车夫还要违抗安吉莉娅的命令,而驾驶得更快,但很少人能够违抗这位巴比伦来的王妃。他们才刚抵达王宫,安吉莉娅就立刻跳下马车,甚至等不及让车夫把阶梯给放下来。
她在王宫工作人员中的名声持续增长,大多数人都知道当她在走廊上快步前行时要让出路来。泰洛书房前的守卫也开始习惯她,他们只是顺从地叹息,替她推开房门。
当她走进来时,国王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事,都得等。我们有个危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