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难得好天气,阳光暖暖的落在身上,总能让人想起惬意生活的美好。
陈家乌堡内的主宅庭院里,陈太公半倚半躺在四轮小车上,膝上盖着厚厚狐皮大氅,惬意的眯着眼睛晒太阳。
而他的身边,背着手拿着一卷经书的小陈恒,用正经历变声期的嗓子,背诵着尚书。时不时的,陈太公也会打断他,纠正一些错误或者问一些章句上的相关释义。
父解惑,子勤学,场面很温馨,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进来主宅的人是典韦,在陈家当护院头子七年的他,已经获得不必通报的资格。只见他脸上有淡淡的悲戚之色,虎目却含着煞气,驱步来到陈太公面前便跪了下来。
“陈太公,某想辞去护院一职,还请您恕某忘恩负义。”他把脑袋的伏在了地上,声音里有些哽咽,有点愧疚。
“嗯?”
陈太公睁大了微眯着的眼睛,脸色诧异非常,一旁站着的小陈恒也很惊讶。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两父子都把典韦当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陈家人。
连刚满七岁的小虎头典满,陈太公都特意安排了个先生教识字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能识文断字可不是泥腿子能享受的专利。
而如今典韦二话不说就直接请罪,要放弃一切离去,说明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
陈太公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典大个,有事起来说。你护卫陈家这么多年了,也不是外人了。”
而小陈恒直接走过来,伸手拉着典韦比他大腿都粗的胳膊,“典大个,你先起来吧。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上点忙。”
其实小陈恒已经猜到了典韦辞去护院的原因了,前一世的记忆并没有淡忘多少。而站起身子的典韦,在叙说中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典韦有一位发姓刘,虽然同样是泥腿子出身,却是家境稍丰,温饱无忧。
两个人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日子里,姓刘的小子没少从家里私下带点口粮给典韦,一个窝头头,一块麦饼等等。不是什么好吃食,却能救济小伙伴越来越能吃的肚皮。
都说饿着肚子的时候,给口吃的就是天大的恩惠。当年依旧是小孩子典韦就学会了感恩,没少用力气帮刘小子出头。
再后来,刘家里发达了,有个堂叔当上了富贵人家的管事,便一封家书带着刘小子去了睢阳。但没有带走两个人情谊,刘小子每次回乡里的时候,都会给还没当上陈家护院、熬着苦日子的典韦救济一下。
可以算是患难时见到了真情,发达了也不忘老友的典范了。
典韦一直挺感激小伙伴的,甚至还想过以后小虎头长大了,就去刘家提个亲,结个通家之好,让乡里留一段佳话。
很可惜的是,意外比明天更早的来临。
刘小子死了。被人诬蔑为黄巾余孽扔进了牢房,然后被收了钱的狱卒当晚就折磨死了。
官方说法是畏罪s,但他堂叔收尸的时候发现,浑身都是被毒打的痕迹,骨头都断了好多根。
因为他得罪的是睢阳豪强李永。理由是刘小子在小溪里捡到了一块战国的美玉,被李永看到了,然后还不愿意卖给李永。
李永当过官,还是地方豪族,所以刘小子就这样没了命。
典韦知道了小伙伴的死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觉得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对陈家名声不利,就这样产生辞掉护院头子的念头。
陈太公听完典韦的理由,闭上了眼睛好久没说话,半天才叹了口气,“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典大个,你去吧。不用担心家里,小虎头是己吾陈家的人!”
刹那间,三十好几胡子一大把的典韦眼泪纵横。
他给陈太公拱手,深深的躬身,然后便背身大步流星而去。
小陈恒小跑追到了堂前门,扯着典韦的衣服,“典大个,还记得我们碰见老虎的那片树林吗?我让人在里面盖个屋子,你完事了就住那边吧!”
典韦的回答是拱了拱手。
两个月后,典韦为友报仇、在睢阳闹市杀人的事迹传到了陈留郡,也传到了陈家乌堡里。但树林的小屋子,却一直没有人住。
不过被小陈恒派过去守屋子的私兵,却有一天看到了一只插在门上的小铁戟。
“把屋子拆了,你们也回来吧。”
拿着小铁戟端详了半天的小陈恒,最终失落的冒出了一句话。
典韦,你有你的路。哪怕是被我这只蝴蝶耽误了七年的时光,你依然会是走上“古之恶来”的路。
务必保重,典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