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自己曾经帮过他郭家,于大海觉得郭庆这种态度,不太合乎常理。
为了找到其中的原因,他采用突然而至的方式,观察郭庆的情绪变化。慢慢地,他发现对方的不安,常常发生在与财务有关的业务上。也就是说,他没有财权。
一个公司承包人,却没有自己的财权,这怎么可能?
有一次,于大海巡查包间之后,说:“你们单间包房的门,按照治安条例规定,不能使用封闭式的,必须马上整改。我给你明天一上午的时间,下午我来检查。”
郭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不行,花钱的事情,我得请示。”
“这里不是你承包的吗?”于大海马上反问道。
郭庆顿时显得紧张不安,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承包……当然是我承包的,不……不是请示,我是说,我得和……朋友商议一下。”
于大海紧追不舍地,“朋友?他是谁?”
“不、不、不,我不是……我是说,有些事情太复杂,属于商业秘密,请你老人家别再问了,好吗?我不太方便说。”
是不敢说,还是不方便说?于大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担心物极必反,让郭庆不敢与自己接近,就会失去一条追击大人物的线索。
在这次交谈中,于大海在郭庆的脸上,第一次发现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自己承包的公司,不仅没有财务权,还会对这个问题敏感到恐惧。如此想想,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忽然,于大海灵光一闪,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郭庆表现出地恐惧,正是江国强当年感受到的恐惧?
如果这样尝试着去推断,于大海便可以把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一个是娱乐城过去的经营者,一个是现在的,他们都与涉黑团伙有联系,同时都感受到同一种恐惧。
夹在中间的地包杨,难道没有恐惧吗?
于大海计划国际论坛结束后,找一个星期天,去趟齐威监狱提审鬼手。
不过麻烦的是,齐威是本省西部的一个地级市,烟海没有管辖权。所以,于大海必须到局里开证明。开证明,就得说明提审鬼手的原因。而目前,于大海想,自己的这个假设推断,恐怕无法让同事们接受。
在大家眼里,这是一个链条式的荒谬推测:通过提审鬼手,寻找地包杨的恐惧感,去证明江国强和郭庆的恐惧是否来自同一个人。
于大海固执地认为,一个让涉黑团伙老大深感恐惧之人,毫无疑问,更让假冒老大的郭庆倍感恐惧。所以,这小子才会心甘情愿地做一名傀儡,任人摆布。
这也是为什么,于大海喜欢敲打郭庆的原因。他希望用温水煮蛙的方式,渐渐养成郭庆与背后之人经常互动的模式,让他们把请示、汇报,变成一种习惯,一种依赖。
从人性的角度讲:习以为常,能使人产生惰性;而惰性,又让人的精神松懈;等到他们松懈之日,就是露出马脚之时。
这就是于大海期待的结果,在他们发生联系的环节中,寻找蛛丝马迹。
东沙滩一号案,不过是一起事发突然的独立案件,它与烟海整个江湖没有半点关系。
如此以来,藏在郭庆背后之人,暂且不管对方是谁,假设他控制着烟海最大的涉黑团伙,假设他不希望警方兴师动众,他就会选择赶紧把这个毛贼抛出来,免去大家的麻烦。
如果,于大海想,自己的推断正确,对方可能已经下令让郭庆做好准备,随时把他丢给我。因为背后之人坚信,我从嫌疑人的口中,不会得到任何与烟海江湖有关的情报。
基于这个推断,于大海做出一个更大胆地假设,假如这个背后之人,就是那个大人物,他很有可能,参加了今晚的抓捕动员会。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不管对方是以什么身份参加,都意味着大人物不是本局某位局级领导,就是市里某位高官。
唯有如此,他才能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同时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比我还多的情报。他才能游刃有余地,冠冕堂皇地把我们大家,都玩于股掌之上。
令人沮丧!也许这个时候,混蛋江国强正在冥界地府嘲笑我于大海,你连个目标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逮住这只老狐狸?
于大海拍拍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梳理东沙滩一号案可能造成的影响和结果。本案涉及外交事务,纯属意外,迅速抛出嫌疑人,安抚各方,是某个人目前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