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此时他看着白布幔的灵堂,看着这些白布幔下假模假样哭着的女人们,只觉得比死亡之路更加叫人触目惊心,令人退却。
今夜的人没有谁不怜悯弱者,没有谁不痛心于尚在闺阁凋谢的花,
世家权谋争斗,往往只有女子如折子戏一般的凋落在最美好的片段。没有热烈的开头,却有着灿烂的静默的结局。
在这日。
凛冽的夜风带着尚未了却的倒春寒,猛地一次又一次的刺在他的血淋淋的心脏里,伤口无法弥合,苍茫无际的旷野之中,漆黑孤寂的夜幕下,他的心凋谢了。
他不忍心再进去,最后骑着热烈的马,把所有的悲哀和无奈摔碎在这黑夜之中,
向着这空空如也却又冷漠无情的苍天呐喊道声嘶力竭。
“婉婉“
寒风灌进了胸腔,胀满了心肺,他寻觅不到未来的道路,更迷失了所爱的人。
他跪在郊外的田野里,向着苍天恳求,能够将他毕生之所爱还回来。
“婉婉。”
风中传来传去的都是呼啸的风,这声嘶竭力的呼唤声还没传出去就消弭在空气里,哀伤和绝望如同烈火一样烧灼这远方田原上的枯草。
生离死别,他终于尝尽这苦味。
曾几何时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和荒诞的清梦,仿佛那时候的婉婉从来都没出现过,他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家族的继承人,从来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在这种长久的孤寂里。
他若不是因为上天恩赐给了他婉婉,又如何能够在漫长的寂寂长夜里逢了一丝一毫的晨光焰火,温暖了他这寂寞的前半生,亦不必在家族的种种苛责下踽踽独行。
他曾是江南首府的大郎君,身份尊贵,被寄予厚望,可又有何时他能够获得幸福和自由。
家族所有的资源倾斜,不过是一场画地为牢的束缚。
跳动的心脏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凌迟,他睁大眼睛,目光欲裂。
曾几何时把神佛信仰都踏在脚下的他,此时此刻,虔诚无比的看着远处的晨光,愿祈求上苍怜悯,佛祖慈悲,能够让黄泉地狱,烈火烹饪,让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换她重来人世,无忧无虑。
夜愈发的深了,无法挽留的是她香消玉殒的生命,怨恨的是上苍的无情,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是他的懦弱才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的折辱。
天际的霞光渐渐出现,夜色渐渐沉寂,今夜的夜色都即将被烈日所吞噬,惨淡的月光打亮了他瘦削的侧脸,披在身上的乱发无端为他增加了一抹沉郁的孤独的气质。
等到天边鱼肚白出来。等到朝阳再一次在天空绽放。等到他的一袭青丝化作白雪,等到这霜雪落满肩头,染白了发尾鬓边,等到他骑马回城,江州城里,竟然没一人认识这今日枯萎凋谢的穷酸文人,是当初的那个芝兰玉树的阙家玉龙。
对于阙玉龙,阙玉婉早就成为了他心尖尖的一轮弯月,无论是千山万水,还是生离死别,他心头的明亮永远都在那里。
阙家事发。阙氏女被逼迫而死。消息传而出。
天子雷霆震怒。并不肯饶恕。
阙家当家人上表朝廷,决意辞官,阙家玉龙请命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