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凝固的夜色,死一般沉默的大堂。
灯火渐渐被沉默收进漆黑的囊中,酒的迷离气味渐渐被子夜的诡异唏嘘扫荡一空。
萧无痕的影子如同敷在地的一层繁霜,冰冷而且僵硬。
灯光彻底被死寂取而代之,萧无痕的影子也彻底融入漆黑中。
似乎有一丝发自九地之下的哭泣在死一般的大堂里闪动,似乎有一条被哭泣惊醒的毒蛇在大堂中游走,能够洞穿黑夜的蛇眼渐渐欺近了纹丝不动如同石雕的萧无痕。
萧无痕这二十多年里始终在死亡的狰狞鬼眼下闪展腾挪,而今夜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委实没有了与死亡相抗的机敏和力气,所以深陷在死亡的狞笑中而麻木不仁。
两条蛇一样的身影已经到了他身侧,凝固的夜色似乎被那四只眼睛里的凶残和冷震碎,两柄闪烁着妖冶迷离的蓝光的锋刃刺向萧无痕的死穴。
萧无痕似乎发出沉沉的一声呻吟,两柄锋刃没入了他的身体。
仿佛萧无痕的血液也已经凝固,所以那两个人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血水喷出。两个人自然有些惊讶,甚至心生了恐惧。
即便萧无痕已经中了断魂迷香的毒,即便萧无痕这个人比寒冰还要冰冷,也绝不可能身的血凝成了冰块。
断肠迷香藏在灯盏里,只有到了灯火即将熄灭的时候才会发作。两个人对断魂迷香发作的时机和功效拿捏得绝对精准,他们用断肠迷香已经掀翻了九九八十一个江湖高手,对此可谓屡试不爽,从无失手。
他们打算把锋刃拔出来,再慷慨地赏萧无痕几下。奇怪的是,锋刃没入萧无痕得身体里居然拔不出来了,他们使尽了吃奶的劲也如同蚍蜉撼树,两柄锋刃似乎没入了岩石中分毫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他们心有灵犀地想到了最凶险的事情。但是为时已晚,晚了一点都会要命,更何况他们晚的不是一点。
萧无痕冷冰冰的声音如同剑锋一样刺进他们得耳朵里,并且直直地刺进他们的心脏。
萧无痕道:“你们本可以不必这么早就死,你们偏偏想早见阎王。”
没有剑光,萧无痕根本就懒得动剑。两道诡异的蓝光幽幽绽放出两朵染着血色得蓝花,那两个人的手腕就已经被自己的锋刃削断。
萧无痕的袍袖一挥,一串火影如同流萤一样飞出,已经熄灭的灯火重新被点燃。
公孙兄弟跪倒在地,不是他们没有骨气,打算跪地摇尾乞怜,而是断腕之痛已经使他们身体扭曲,除了跪伏在地,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萧无痕无动于衷地将两柄不足一尺的锋刃扔在地,扔在公孙兄弟的膝盖前,道:“能够将兵刃直接送入敌人的手中,绝非易事,两位却又这种本事。”
公孙弃面如金纸,颤声问道:“你是怎么躲过了断肠迷香?”
萧无痕道:“断肠迷香的气味与酒香极为相似,你们事先早做了仔细安排,将断肠迷香置于灯盏内,而且等待灯火将熄之时发作。你们虽然用心缜密,苦心谋划,却天公不作美,今夜风比往日缓和了许多,灯火燃烧不快,比往日要迟了很久才渐渐熄灭。又由于玲珑雪雁夫人早退,云中子暴毙,大堂客人早早散去,只剩下萧某。试问萧某平时从不纵酒,而堂酒香渐渐消散,为何在子夜之时酒香突然又浓郁起来?萧某焉能心中不胜疑问?于是瞧见了渐渐熄灭的灯盏,寻到了酒香飘散的源头,便找到了已经开始发作的断魂迷香。萧某平生有一个绝学,那就是闭息功。这闭息功运用起来,一者能够避开迷香侵袭,二者可以驱除体内所侵之毒。”
公孙离闻言,惊惧不已,身子晃了两晃,扑倒在地,昏死过去。
公孙弃饶是老辣刚强,到此穷途末路之时,也体似筛糠,汗流浃背。
萧无痕道:“依萧某看来,云中子也是你们毒死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沙漠很少见到今夜这样风气平和的夜晚,尤其是子夜时分天穹之素月如镜,月色如水。
铁鹰踏着如水的月色,走向披着一袭如梦似幻的月影的玲珑雪雁。
他们此时正在铁鹰曾与铁昆吾到过的怪石石林中。怪石迎着月色,仿佛阅尽沧桑的风尘畸零人默然遥想着已经如烟的前尘旧梦。
玲珑雪雁此时如同月宫里寂寞舒广袖的嫦娥,仿佛九天之谪临凡尘的仙子,明眸落寞,笑靥萧索,幽幽地怅望着也许是她不久前挥别的素月,也许是她曾经盈盈而立的碧落。
铁鹰道:“夫人将在下引到这里来,自然有不传六耳的机宜要当面赐教,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