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敞入了神,林默乘胜追击:“当时霍光还只是天子近臣,远远不是如今只手遮天的大司马大将军。昌邑王获得此玉后,世宗皇帝却突然闭宫,不曾再召见昌邑先王。后来直到霍光等人传旨,世宗驾崩五柞宫,立先帝为嗣,昌邑先王才逃奔封国,以修仙炼丹避祸。只可惜大将军终究没有躲过劫难,被人调换了丹药配比,以致丹炉炸膛而死。这玉自然也就传到了当今天子的手中。”
“原来如此……”杨敞听这林默转述了昌邑国内的经历,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谓相连,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年他杨敞身为大将军长史时,霍光尚与上官桀、桑弘羊等人共同辅政,每日也是勤勉理政,不曾有任何逾矩表现。
唯独手下有个叫田延年的小吏,时常神秘兮兮的带着山东方面的消息单独奏对。
起初杨敞只觉得那是大将军关心民情,后来才发现,田延年禀报的频次比一般的吏员要更加规律和频繁,大将军也总是召他单独奏对,连自己这个长史都要避讳。
再后来,大将军将杨敞提拔为搜粟都尉,再而提拔为大司农,而田延年也一步步从一介小吏成为了大将军的心腹。杨敞敏锐的察觉田延年与霍光之间一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只是他没想到,田延年的秘密竟然是监视昌邑……
甚至是,谋害了昌邑王刘髆。
如今算来,田延年成为大将军长史那一年,正好是昌邑王薨逝的年份。
“而且丞相难道没有想过,陛下给发出密信求援后不久便突然驾崩于深宫之中,这会不会是大将军发现了先帝的计划,先下手为强?”
杨敞没有回答,但是林默注意到他在听到先帝死讯后攥紧的拳头。
“先帝……”
杨敞很快收住了情绪,回过神问林默:“林大人,天子今天差你来,不是来说这些陈年旧事给杨某听的吧?”
林默正色道:“长安最不缺的就是故事,想必丞相也有很多天子不知道的故事。只不过,眼下天子希望我们能共同写一个新的故事,这个故事,不妨叫……平灭霍氏。”
杨敞笑了笑,摆摆手道:“敢问林大人今年贵庚?可达而立?”…
林默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问蒙了,答道:“在下确实不及而立之年。”
“天子呢?杨某没记错,天子尚未元服?”
“是,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有为之君。”林默坚持道。
杨敞点头:“是,是,杨某从未敢质疑天子之英武,只是杨某想提醒天子,世宗武皇帝七岁立太子,十六岁继位,在位五十有四,先平窦氏,再罢田蚡,最终执掌乾坤,廓清宇内,立下千秋伟业。世人皆以为世宗外儒内法,实则是不知,他老人家走到最后,靠的还是一个道字。没听过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林默越听越糊涂:“丞相大人有话请直说,林某一介武夫,听不懂。”
“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这个道理,天子要懂啊。”
杨敞将那方宝玉包好,交到林默手中,慨然道:“如今天子年轻,霍光年迈,以天子之细力想要拔霍光之深根,无异于痴人说梦。然霍氏虽大,可是年迈枯朽,大将军更是年过花甲,几入冢中。只要天子忍上三年五载,世殊势异,待大将军离世,再平诸霍,岂不是轻而易举?”
杨敞轻轻的拍了拍林默的肩膀,低声道:“当时杨某,也是这么劝先帝的。只是先帝不听,非要向昌邑和广陵送密诏。”
他说着摇头不止。
事已至此,杨敞算是正式向林默和他背后的天子刘贺承认,自己就是先帝刘弗陵的内应。
林默道:“丞相说的确实是老诚谋国之论。只是大将军不给天子争滔滔不绝的机会。”
杨敞闻言皱眉:“你这是何意?”
林默正色道:“从当前迹象看,霍光意欲用霍氏子孙,顶替刘姓血脉承袭帝位。”
“你说什么?!大将军得到了那孩子?!”
杨敞猛然抓住了刘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