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请陈夫人至太后宫中安胎,待皇子降生……”
霍光话没说完,却见刘贺突然一个转身,俯身窜过霍光和田延年身侧,探手伸向春雪的腹部!
“陛下!”田延年几乎是扑到了刘贺身上。一边的张安闻声而动,一脚踢在田延年腰眼。卫兵们又一起上阵,横戟对准张安。
画面定格在刘贺的指间触碰到春月腰间的一刻。谁也没料到,最后拉住皇帝的,是堂堂大将军霍光。
老人的手劲完全不像是快七十的样子,又或者说,这一拉,用尽了霍光浑身劲力。
“陛下,陈夫人已怀龙种,不便再服侍陛下了。”大将军眼神冰冷,语气不容置疑。
刘贺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多谢大将军费心了。张师傅是朕幼年便中意的乐师,还请放了他吧。”
霍光点头,卫兵们收了兵器。田延年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上去向张安泄愤,连忙去掌控春雪。
“陛下放心,夫人和皇子在太后宫中抚养,定会身体康健,早日与陛下见面。”
霍光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田延年紧跟其后,护着已经成为夫人的春雪踏出宫门。临走前,他下意识瞥了眼宫殿角落里的放置于地的编钟。
两方人渐行渐远,直到霍光的阴影拉长,填满了整个大殿。
出了温室殿的霍光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头问田延年道:“刚刚天子身边的乐师,可曾见过?”
田延年答道:“未曾见过。大将军觉得此人有异?”
霍光边走过台阶,边道:“哼,此人面对老夫,琴声不乱,指法淡定,特别是手上的老茧,乃是多年练剑所留。那人不是乐师,而是一名武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此人刚刚差点要了老夫的命。”…
田延年闻言大惊,连忙道:“如此,延年也发现了异常。大将军可曾注意,我等入殿前,殿中是鼓乐声,可是临开殿门前,又换作丝竹弦乐。”
霍光听着点头:“还有吗?”
“还有,就是殿中的编钟,全都扣立于地。那编钟就是闲置时,也应悬挂于木梁之上,如此放置,钟形弯曲,音色失准……”
“你的意思是?”
“延年以为,那编钟之内,也许藏了不得为外人见的物件,比如……兵甲刀剑。”
霍光停住了脚步,狼顾回头,凝视着台阶上的温室殿大门。
“你说兵甲?”
大将军沉思片刻道:“事情一步步来。今日先将陈夫人册封,其他的事情,待太子诞下后,再作定夺。”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刚刚见到疏于职守的卫兵,淡淡说了声:“这些人不可靠。送去诏狱以儆效尤。”
一声“送去诏狱”,等于宣告了众人的死刑。
阳光下,温室殿前哀嚎四起。
殿内,刘贺失魂落魄的坐在丹陛之上,口中默默念着“夫人……孩子……”。
林默和王吉等人将扣在地上的钟罄一一搬起,重新把藏在其中的刀剑藏于稳妥处。
王吉道:“林大人,要不是你灵机一动,想出用钟罄扣住兵甲的主意,恐怕这会大殿内就血流成河了。”
林默摇了摇头,相比于霍光今天展现的,他这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聪明。
大殿内,只有他和刘贺知道,那所谓夫人和皇子,与刘贺没有一丁点关系。
那甚至是对刘贺的一种侮辱。
什么迷药,终究是自作聪明。大将军根本不在乎刘贺是否真的宠幸了前朝宫妃。只要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温室殿的一刻,霍光的计策就已经成了。
只不过这个计策的深意,林默觉得还要挖掘。
“林兄……如今为之奈何?”刘贺无助的望向林默。
林默思考着,无奈答道:“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大将军不是说了,春雪侍寝在宫中留有底档可查。不如就去将底档调来,一卷一卷看了,万一有机会呢?”
“万一有机会……”刘贺失魂落魄道。“他不会给我们留机会的。他是霍光,他不会给任何人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