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将军霍光的府上已经乱做一团。
“陛下还没有找到?”
霍光坐在上首,手边放着刘贺遗留的天子冠冕,听着两个女婿的奏报,眉头不展。
任胜面对着这位老岳丈,总是抱有下属对上峰的畏惧。他胆怯的答道:“除了天子冠冕,其他的没有发现。现场算上刺客,一共死了近四百人,可能天子也在其中……”
霍光的眼神扫向任胜,犀利一如白刃抽刀。
“近四百人?到底是多少人?你是不会数数,还是不认识人头?”
“不不,是……是……”
霍光的问话令任胜无比胆寒,一股恐惧之感顿时上涌,如鲠在喉。
“现场共发现尸体三百九十又六,其中明确身份者三百六十三。刺客见式微,逃跑时点火借势。剩下的三十三人全被火烧,尚无法分辨身份。”
另一个女婿范明友的回答比任胜要严谨的多,这也是霍光更为看中他的原因。
“可有着龙袍者?”霍光追问。
“尚未发现。烧焦的尸体多着短衣,似为百姓,当无天子。”范明友答道。
两个女婿,一个含混的说天子死于乱战,一个精确的分析说天子尚在人间。
霍光面无表情,可是心中早有了决断。
“继续……”他话没说完,田延年近前道:“大将军,延年请进一步说话。”
霍光扫了心腹一眼,命女婿和其他人退下。
确认四周没有第三双耳朵后,田延年道:“大将军,如今新天子失踪,是生是死,不在其人,而在大将军一言。”
霍光一下就明白了田延年的意思。如今只要他霍光说刘贺死了 ,那刘贺便是死了。
“延年,老夫不是广陵王。老夫费尽心力将刘贺迎入宫中,岂有他刚一登基便让他驾崩的道理?”
田延年道:“可是今日继位大典上的事情,大将军难道没有觉察吗?天子虽然看上去暗弱昏庸,可是他当着公卿百官的面,公然将玺绶送与大将军,这是将大将军陷于不仁不义之地啊。如此用心,大将军不觉得他已经不是当年在昌邑的浪荡宗室了吗?”
霍光轻轻把玩着天子冠冕上的冕琉,思考着田延年的话。
田延年见他迟疑,连忙再近前道:“大将军,延年冒死说一句。大将军将近古稀,而天子如今尚未弱冠。大将军虽有远谋,可若是天子隐忍,终不能……”
“依你的意思呢?”霍光问道。
田延年压低了嗓子道:“还是延年之前那句话,大将军当了一辈子周公,不妨当一回武王,如此传之后世……”
“住口。”
霍光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足够威严。
“老夫说过了,这天下人心,认的永远是刘姓。暴秦二世而亡,自从高祖定鼎,天下还从无二姓之帝王。”霍光说着,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天子冠冕。“不过你说的,老夫也明白。昌邑王,不,现在该称陛下,终究不是他的父亲。他更像世宗皇帝。只是老夫不是田蚡。”…
田延年还不死心劝道:“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老霍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老人的眼睛微微抬起,充满了神秘意味的望向田延年:“有林默在,陛下定当无虞。另外,今日行刺,老夫看当是朝中有人动手了。那件事你要抓紧,老夫恐怕等不了太久了,这两年就要定下。”
二人正说着,霍光的管家冯子都 慌张的跑来。
“主人!门外羽林卫林默求见!”
田延年厉声问道:“他一个人吗?身边有没有穿龙袍的天子?!”
冯子都摇头:“没有天子,只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