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上说,白虹贯日,必有战祸。
武德九年六月己未日初三,这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日子。
一般来说,太白经天以两次为一组,每组出现要间隔百年左右。武德九年的五月和六月初一,大唐的上空已经出现了两次这样的奇景。
在笃信天命的古代,这绝对是牵动亿万人心的大事。
但是今日,这个被史书记载为武德九年第三次太白经天的重要日子,没有人发现天象出现了异常。
傅奕手搭额前,虚眯着眼,凝视着天空。
他在思考天象,更是在思考国运,思考人生。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个太史令,竟然会被推到历史的风口浪尖。
良久,身着紫色朝服的太史令轻轻揉了揉眼眶,回到案前。在下定决心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在那封密奏的落款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天吧,看命吧。”
他选择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上苍。
仅仅半个时辰后,这封密奏便被送到了天子的老内侍赵雍的手中。
此时,老皇帝正在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他宠爱的杨嫔,不久前刚刚为他诞下了第二十个儿子。这个新生出的生命像是一道朝阳,驱散了那场东宫夜宴萦绕在老父亲心头的阴霾。
高兴的老皇帝一早就来到杨嫔的寝宫探望,可是毕竟上了岁数,哄着哄着孩子,老皇帝就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赵雍掂量着手中的密奏,看了眼署名。
“太史令”
一个不太显赫的官职,如果不是天象受到天子关心,这样的人是没资格进呈密奏的。
老内侍是个机灵的人,绝不会为了屁大点的小事打扰皇帝。像往常一样,赵雍挪到角落,悄悄打开了奏疏,想确认密奏的重要性。
“太白经天”
他抬起头,虚眯着眼看了眼天顶的烈日。
哪有什么太白的影子。
老内侍心想,从五月就报天有异象,这都第三次了。这太白经天不是刮风下雨,哪是天天都有的?
他再往后读,本以为是太史令虚张声势,可是后面的话,令他汗毛战栗。
赵雍砰的合上奏折,悄悄回望老皇帝。
只见李渊怀中抱着熟睡的幼子,靠着龙榻已经打起了鼾。一旁的杨嫔为老皇帝轻摇着扇子,一脸得宠的骄傲自豪。
女人注意到了老太监试探性的目光,回以一个凌厉的眼色。这是她拼了命挣来的圣眷,决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雍又是一个寒颤,连忙回过头,将密奏压在手中。
他哪里知道,这一压,就把大唐的历史又往前推了一小步。
直到黄昏,老皇帝李渊还不知道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夕阳西下,用过晚膳的李渊才重新做到了书房里。
他重重的坐到椅背上,深深舒了一口气。
这个为李唐立国费尽心力的王朝奠基者,因为前几日东宫儿子们那一场荒唐的夜宴,已经好几日寝室难安了。
他已经在刀光剑影李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新帝国的四梁八柱搭建起来,本想享受几天安稳日子,可是就像所有大家族一样,几个儿子为了“家产”又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已经到了性命相搏的程度。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老皇帝近来时常会不由自主的念起曹植的这两句诗。不过没人知道念诗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想起曾经教两个儿子念二子乘舟的日子?
想起那年在太原,自己因为担心远在河东的长子,险些放弃了起兵?
想起那年听说次子只待十几人深入敌营时的忧虑?
想起武德七年在仁智宫为了大郎心力交瘁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