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答道:“修缮城墙,自然是先顾着最为紧要的防御之根本。大唐之根本在长安,修葺城墙自然也是先长安,再他地。潼关既然损毁最轻,少拨钱粮便可,但绝不能让世人觉得天下有紧要先于长安之地。”
“先长安,再地方,玄成是要告诉世人,天下君臣有序吧。”太子总结完,魏征微微点头。
赵弘智闻言,明白自己的错误不在考量城墙损毁,而是错在心中没有天子,这是极为严重的政治问题。他连忙跪地答道:“殿下恕罪!小臣一时糊涂!思虑不周!只是想着东都也是天子的东都,大唐的东都,这才……”
太子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赵弘智起身:“弘智多虑了。玄成之语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赵弘智愣愣的起身,生怕多说一句都是错。
太子饮了口浓茶道:“弘智不是外人。近来父皇有意,让世民带着天策府旧将移居洛阳,仿前汉梁王故事,树旌旗,用天子仪驾。”
“啊?!天子仪驾!”赵弘智长大了嘴巴。他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吏,可是身居东宫要地,近来也没少听秦王之国的传闻,只是这后面的“用天子仪驾”的说法,真是头一次听说,不,甚至是闻所未闻。
见太子说了,魏征索性哼了一声,敞开天窗说亮话:“让秦王仿前汉梁王故事?臣看这是天子要仿赵武灵王裂国封子的故事!”
梁王故事,指的是当年汉文帝的皇后窦氏偏爱嫡次子梁王刘武,竟然让其在封地使用天子旌旗仪仗,以至于给景帝一朝的稳定造成了巨大隐患。赵武灵王故事,则是说传奇君主赵武灵王晚年在继承人问题废长立幼,还妄想将赵国一分为二,交由两个儿子分别掌管,最终引发了危及国本的沙丘之乱。
历朝天子都将赵武灵王作为延续国本问题的反面典型,魏征的话,无意是对李渊的极大冒犯。
“玄成大胆!”果然,太子将茶杯一把震在桌。“此言传出去,就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魏征道:“天下有序,君臣父子,岂有两王并尊的道理?洛阳兴王之地,王世充据此称帝数载,我朝历经数年,死伤千万方才攻下。如今秦王骁勇,麾下文武俱全,若是据此地,则王命不出潼关口,山东皆不属殿下矣。要依臣见,莫不如就一把火烧了便好!”
正在此时,内侍禀报,太子率更丞王晊求见。
“好,今天人齐,让书臣进来!”太子话音刚落,王晊便带着一个随从步入了显德殿。
“来的正好,弘智,你把奏疏的事跟书臣说说,看看他怎么选。”
王晊本来一肚子话,此刻见被太子按在嘴里,好不憋闷,但是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回话。等到赵弘智介绍完修城墙的大致情况,他眼珠一转:
“依臣之见,先修庆州。”
“为何?”太子问道。
废话,洛阳和潼关你都不同意,可不就是庆州。王晊心中如此想,可是嘴不能说,他思虑片刻说道:“赵主簿说的没错,城墙修葺自要务实,以备战之用来修。而魏大人更是谋国之论,乃是以小见大,以修城池来警示天下。不过依臣看,长安只是国之小安。”
魏征摇头问道:“难道还有比保皇驾更重要的?你说,是何事?!”
王晊答道:“平胡虏!”
魏征和赵弘智都是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尽皆点头同意。
太子微笑道:“是啊,书臣深得我意。长安之安,首在大唐之安,其次才是这城池之固。眼下突厥南下,如果让他们越过庆州,直抵长安,那即便长安金城千里,恐怕也不保不了天子之安。”
魏征点头道:“殿下和书臣所言极是,是老臣糊涂了。”
“玄成不必如此,书臣所言,也是在你的议论之下。弘智,就如此办理吧。”
太子知道,王晊前来定是有了关于抓捕奸细的进展,加政事已定,便示意赵弘智先退下。
赵弘智前日挨了骂,眼下正是勤勉立功的时候,连忙会意起身退出殿外。在经过王晊身边时,与那护卫打扮之人擦身而过。错身之际,猛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没有记起,只得先退出大殿。
等到内侍也尽皆退下,大殿内只剩下四人时,太子才开口问王晊为何前来,是不是抓奸细有了进展。
王晊答道:“臣没有进展,但是此人有计策,能立日抓住东宫奸细。”
太子和魏征不解,全都看先王晊身后之人,只见此人行礼起身,摘下兜帽,露出隐藏面目。
“徐师谟?!”太子皱眉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