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者,也必被深渊凝视。
庄兄,你这是在玩火!
若我还活着,是绝不希望你为我报仇,迷失心智的。
庄兄,你快要坠入邪道了,你知道吗?”
“你懂什么?”这句话像是火星点燃了炸药桶,庄克豁然起身,面目狰狞。
“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每天都在扮演,什么无忧居三项规矩,什么解人危难保人无忧,立这么多人设,图的是什么?
三年搭台,只为唱一出戏!
你可知这三年的每日每夜我都在预演,为的就是以防露出哪怕一点破绽,功亏一篑!
如今我虽终于混入朝廷之中,你可知,这场戏我演得有多苦!”
压抑三年的情绪一朝爆发出来,怒如火山爆发,更似是佛门的明王之火一般,充满了对世间的憎恶,永远也不可能浇灭。
宁公子静静听着,神情带着悲意。
却不等他再开口,庄克已然自己平息下来,意兴而阑珊。
“我还是我,而你终究不是他!”
你只是一个承载我部分情绪的皮影而已!
回去吧!”
他手略带无力地一挥,宁公子就踏空而去,重朝房梁而去,只最后有一语抛下。
“你选择的这条路必将荆棘密布,凶险重重,大机遇也伴随着大凶险。
或有一日,你能立于众生之巅,夙愿得偿。
但稍有不慎,也必将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无论如何,你总得考虑一下阿青!”
随后宁公子重回房梁,再也没了声息。
“我知道的!”庄克坐在原位,早已双手再次捂住面孔脸,一片自言自语,尽是癫狂。
油彩浮现在脸上,竟是无比怪异地杂糅起来。
一张脸,许多张面孔,冷漠、怒视、狂笑
或是白脸曹操仰天大笑,或是仁慈刘备垂泪不已
或是娇娘眸子柔情似水,或是白发老者满目沧桑
无数张怪脸走马刮花一般划过。
周围红烛闪烁,光芒大亮,如血一般蔓延而开,将他身影淹没其中,逐渐无声。
“阿青!”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克重新于桌案前坐定,面容古井无波,再无半点多余的情绪。
之前种种癫狂,仿佛皆如梦幻泡影,一场虚幻。
但他的面容也太冷了,冷得甚至有点假,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伪装在一张面具之下。
更确切说,像是带上了一层不知从哪里剥下的画皮,再非本来面目。
“哎!”听到呼唤,阿青从一旁侧门探进了脑袋,嘴巴鼓鼓,嘴角带着油渍。
“你过来!”庄克招手道。
阿青歪了歪头,觉得眼前的男子与平常比似乎有点陌生,但气息却是本人无疑。
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她略带拘谨地走了过来。
“阿青,你可知道!无忧居现在已经暴露了在洛京修行界,以后日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清闲了。”庄克轻笑道。
阿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我是旁门左道,为世道正统所不容。
日后必然麻烦不断,可想而知,必有无数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
而阿青你是剑修,最为正统不过,不必与我一同遭受这种种非议。
若是阿青你想离开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拦你的!”
庄克悠悠道来,直视着阿青的眼睛,将其中利害一一道了出来,将选择交给了阿青自己。
还是那句话!
他从不会干涉阿青的选择。
“嗯?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不开眼的坏人?”没想到阿青想也不想,就气鼓鼓哼道,“想找无忧居的麻烦,问过我阿青的剑了没有。
他要真敢来,看我不左一剑哪右一剑,不打得他满脸桃花开,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阿青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桃花枝,剑气缤纷,洋洋洒洒。
她或者自己也觉得这不符淑女风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庄克看着此幕,眼角有笑意,画皮似的面容却难有弧度,无比严肃地再次确认。
“阿青,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这么做,以后你我的命运就真的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这还要说?”阿青翻了翻白眼,理所当然地道。
“我的剑就是你的剑啊!”
庄克无言了。
咔咔咔
轻微的破碎声,面具崩溃,画皮状的面容破了一角,隐露嘴角的弧度。
“好!”
好在哪里?
阿青不明所以,但也双手捂嘴,偷偷地咧开了嘴角。
“嘿嘿嘿”
那一夜,庄克久违地做梦了。
他本不是一个会做梦的人。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段刻在心底最深处,永远也不会忘记,但也许久不曾翻出的回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来,有声伴随。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我也不知道!”
“那今天起,你就叫阿青吧!”
“阿青?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