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随意地耸耸肩，将裤袋中的皮夹子递了过去：“自己拿。”

聂若曦展开他的皮夹，目光却瞟向他俊美的侧脸，她该拿多少？

“五百块。”

“谢谢。”

“我说的，是不要超过五百块。”

“好。”

“还是拿五百块吧。”慕容曜欣赏着，聂若曦“含情脉脉”的目光。

聂若曦低头。慕容曜的皮夹上，放着他的照片。

她有些无奈道：“你知道吗？你的脸，可能是全国人民认识的大众脸，你不用把自己的照片放在皮夹里，天天看。你就算迷路，也走不丢的。”

慕容曜的脸色黯淡，他对自己的脸，并没有聂若曦口中的那种自诩的赞美。他声音里融入了极少出现的情绪：“他是我哥。我们长得很像吧？”

“啊？你们简直一模一样。”聂若曦捧高了皮夹，端详着照片上的男人。

慕容曜慵懒苦笑，将车驶离高速。他从不对人提起，他与哥哥慕容靖文不相似之处，但，他愿意告诉聂若曦。

“我哥，比我矮一点，比我白一点，眼睛比我大一点，眉毛比我淡一点，嘴唇也比我薄一点。不过，我们都长得，极像爷爷。”他看着前方渐渐冷却了繁华的街道。

聂若曦跟着慕容曜的解说，仔细地探究，情不自禁道：“你跟你哥感情肯定很好。而且，你们真的很像。”

慕容曜眼中闪动着感伤，他因哥哥的存在，而，存在。哥哥，是慕容家族的完美“楷模”。

他望向前方不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酒店：“我们一起用餐。不过，没有加班费，全凭自愿。”

“可是……有点晚。我明天要起早。”聂若曦婉言拒绝。

慕容曜突然很想，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认为聂若曦是最合适的人，因为，她是聂晨的妹妹。

他肯定地给出他的决定：“你可以不陪我用餐。你需要打车回家。因为，我要用餐。”

“我忽然感觉有点饿。”

聂若曦作陪，慕容曜自当慷慨解囊，满桌美味可口的夜宵，回报她的相伴。

聂若曦不饿，但，绝不浪费。她，素来没有使用宵夜的习惯。

慕容曜端详着，聂若曦望着食物失神的脸，她一定被自己的殷勤打动。

他故作不经地开口：“喜欢什么？随便吃。”

聂若曦苦笑，欣语从未吃过如此美味，过世的姐姐，也不知跟着慕容曜，是否有过此口味？

取下筷套，一语双关道：“你，对每位女人都这么热忱？”

慕容曜惬意一笑，他的热忱，仅限她，就目前为此。但，他不会告诉她，他要让她去体会。

他旋转着手中筷子，有如变戏法般地摆弄出花样：“你想谢谢我吗？”

聂若曦用行动表达的感谢，她对着食物，狠狠地发泄对慕容曜的不满。

慕容曜不喜欢，聂若曦眼中其他任何一件物品吸引力超过他：“你应该为我斟些茶，因为我买单。”

聂若曦听话地放下筷子，讨好地为慕容曜续茶，声音冷冰冰道：“总裁，您还需要我为您夹菜吗？”

聂若曦的不满，慕容曜心领神会。只要她的眼里，有他，他便不再挑剔。他大度地摆摆手，绅士风度，决定他具有适可而止的美德。

他嘴角一弯：“你自便。”

聂若曦别过头，狠狠地吐了个舌头，幻想像树老妖那样，吞掉慕容曜，让他去反省。

“你一向口无遮掩，不需要背地里，扮鬼脸。我喜欢你直率的性格。”慕容曜一语道破，聂若曦先前的小动作。

聂若曦心直口快：“你看见了？不会吧？除非你的眼睛三百六十度旋转。”

聂若曦说了，慕容曜以前对哥哥同样说过的话。他忽然明白，哥哥为何能发现自己每回被父亲责骂时，别开头扮鬼脸的缘由。

他眼中泛起柔情：“没有。我哥告诉我，他小时候干过同样的事。当时我不信，现在看见你，我能猜了。”

聂若曦读到了慕容曜少有的人情味，记起与姐姐深深的情意：“你跟你哥，感情肯定很好。”

“我们兄弟感情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的好。”慕容曜毫不掩饰，兄弟手足情深。

“我跟我姐感情也很好。”

“可惜我哥死了。”

“我姐也死了。”

“我哥是完美的。”

“我姐也是完美。”

“我哥死得很意外。不然，他会很幸福。”

“我姐死得……但，她爱的那个人，还算过得去。”聂若曦当面评价她猜想的姐夫慕容曜。评估后，基本给予了肯定。

“我哥比我完美。因为，他真的完美。”慕容曜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神情。心底深处，浮现着慕容逡病中怪异的笑、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诡异的碎碎念。

静默，再一次弥散，安静得没了生气。

慕容曜离开聂若曦，他回到了他的世界，做回自我的慕容曜孤傲、冷峻、不苟言笑。

“总裁，今天你有个公告。”吴林小心翼翼地提醒。

慕容曜半眯着眼，吴林挺拔的身材，陷入他眼帘。

他似笑非笑：“帮我派车。赶完公告，我有些私事要办。”

“是。千寻来过两通电话，你是否回复？”吴林谨慎地提醒。

慕容曜沉默。时间的安排，他会酌情而定，他冲吴林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工作，紧而有序地进行忙碌，有条不紊地继续空闲，只在片刻中出现。

“非常完美。”慕容曜身边，从来不缺乏赞美。

“可以了。大家辛苦了。”慕容曜保持着绝对的绅士风度，钻进了他的保姆车。

“总裁。”吴林拉开车门，与为慕容曜播报公告的同仁道别。

慕容曜婉言拒绝了吴林的搭乘，吩咐司机：“去慕容木家。”

精明能干的司机，在市内随意绕着圈，待确定没有任何狗仔队的相随，驶向慕容木的居所。

“你不必等我。我打车回去。”慕容曜看着慕容木所住的大厦，推开车门。

慕容木早听司机说过，慕容曜将到访。他不期盼，慕容曜的到来，但，他必须接待慕容曜。

“曜少爷，请坐。”慕容木将慕容曜让进屋，奉上了茶水。

慕容曜环顾着狭小，而，温暖的小居室，轻声道：“陈妈咪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出去了。这样我们说话，没有那么多禁忌。”慕容木直来直去，毫不隐瞒。

慕容曜随意而笑，与慕容木结识，在他年幼之时。只是，慕容木娶了陈妈咪，而慕容逡病后，慕容木便悄悄隐退。

他递上了盒上好的雪茄：“木叔，无论您答不答应出山帮我，我都不会告诉爹地，您隐居在这一事。”

慕容木感触一笑，娶陈诚，他已犯了慕容珏的大忌。忠于慕容逡，他也不会是慕容珏欣赏之人。

他取了火柴，为彼此燃上雪茄：“你身边，有吴林。我再去，插上一脚，对大家都不好。”

慕容曜眼中泛着苦涩，吴林，是慕容珏的吴林，不是他的吴林。

他看着烟头闪烁的火星：“木叔，您在的时候，很多事，和现在处理起来，是两种做法。我真的希望，您能来帮我。”

慕容木沉默不语。

慕容曜不再强求，留下几张慕容逡病中的照片，说了句：“你挂念他，有空，去看看他。”转身而去。

慕容木的居所，隐蔽慕容木的为人，低调慕容木的现状，无人知晓。但，惦念的人，倒也不少。

袁美琳看着整天往外跑的儿子，皱起了眉头：“念儿，住在这里，不要老出去。家里人不喜欢的。”

袁念不在乎，他本就是多余的人，不该来这世上，是借着哥哥的光辉，才有机会出世的人。

他懒懒地玩弄着手中的球拍：“我将来，就要像木叔那样，找块风水宝地，去隐居。”

“小祖宗，别乱说话。这名字，提不得的。”袁母冲到儿子跟前，捂住他的嘴。

袁念自小喜欢爷爷的养子慕容木，但不明白，木叔为何在逡伯父病后，突然提出隐居，从此没了音讯，更不解家里那尊贵的亲戚，为何取下了大宅中，所有有木叔的照片。

他懒得理会唠叨的母亲，懒散地站起身：“我出去逛逛，若是留在家里，又说出些大不敬的话，惹您心烦，还不如放我出去溜达。”

他走了。他只有一个地方，好去，聂若曦那。

“你怎么来了？”聂若曦看着穿着宽松运动服，略有几分心烦的袁念。

袁念打量着四周：“还没到上班时间？”

“嗯。”

“住在我们亲戚家，好烦。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袁念双手反扶着栅栏。

“我们欣语还羡慕你，有大宅住呢。她说以后长大了，要买很大的房子住。”聂若曦开解袁念。

袁念神色更为忧郁，欣语是哥哥的孩子，她也是慕容家的人，那她……不，她不会，他拒绝脑海中产生的各种遐想。

他冷不丁地道别：“我忽然有点事，先走。”

他此时，比任何时候，更想见慕容木。因为，家里某种秘密，他是唯数不多的知情人。

驾着摩托车的他，魂不守舍。伯父慕容逡怪异地笑，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诡异的碎碎念，浮现他心底。

欣语，绝不会继承不该继承的东西，他肯定地告诉自己。

聂若曦张望着袁念离开的方向，出神。

慕容曜踱着步子，走过聂若曦身边。他已尽量加重了脚步声，聂若曦仍无动于衷。

他只得驻步：“等我？还是……想逃班？”

聂若曦稍稍一惊，回过神来：“没，在想欣语的事。”

慕容曜的视线掠过聂若曦，望向灯光昏暗的“绯色”夜总会：“原来你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