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准!”
白慕清断然拒绝,昨晚她送来这见玄铁寒甲,他只当做是她的一份心意,今日穿上也不过是为了安了她的心,弥补对她的亏欠。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纵容她的一切,尤其是此等大事!
他双腿夹着马肚,扬蹄欲走,睿瑾急起身,问道,“为何?”
他冰魄流转的明眸,如冰锥一般刺来,“你要抗旨!”
“臣妾不敢!”睿瑾立于马前,双手抱拳,银色铠甲泛着凛冽波光,摒弃了女儿红妆的她,飒爽英姿,是以巾帼不让须眉。
“臣妾出身睿家,也曾随父亲行兵作战,此行定不会为皇上添乱,只希望皇上能允许臣妾陪伴左右,照顾衣食住行。”她微微停顿之后,回看着身后人马,继而又道,“此百人,乃幼时父亲教习臣妾兵法布阵时的友伴,臣妾也一并将他们交与皇上。”
这百余骑,乃是她幼时向睿贤讨来演习兵法谋略所用,他们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均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次,睿瑾将他们展现于他的面前,等于揭了自己最后的底牌,坦诚以待,只希望白慕清能明白她的心意,与她不要再有任何的隔阂。
略略思量片刻,白慕清终还是点下了头,“起程吧!”
“是!”睿瑾心底划过一抹欣喜。
“不过,”白慕清看着她身后的百余骑道,“这些人既是你的友伴,以后,就还跟在你身边,护你安危吧。”
睿瑾错愕的看着他,他竟不收下这百余骑,是对她的信任吗?方才那话,是在关心她吗?
饶是聪明如睿瑾,此刻,她也不肯将此事想的如何复杂,只相信他还是在乎她的。
如此,大好!
出征将士,浩浩汤汤的继续上路,宽阔的官道,扬起阵阵烟尘,就在那队伍的前方,黑马之上是一身玄铁寒甲的西凉皇白慕清,黑马左侧后方,是银甲的瑾皇贵妃。此二人风华绝代,倒将这原本十足血煞之气的征途,染上了几分艳丽。
青云山上,若曦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转身见静香还呆怔在原地,立即催促道,“还愣在那做什么,再不收拾就来不及了。”
他们需要跟在大军之后,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才能保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被白慕清抓到遣回,又不会跟丢。
她将房间里上下打量一遍,看到桌上那本上官子焱的兵书,伸手抄进包袱中放好。
“静香!”若曦已有不悦,难道是她不愿意跟着一起去?也罢,那战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岂是每个人都乐意去的。
她唉叹一声,转而冷静了许多,“你还是留在这守着净禅院吧,若宫里有什么消息,你也能及时通知我。”
“她留在这,你也哪都不能去!”凌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若曦心头一震,被现了。
她回眸望向门口,原本倚着门的静香已垂恭敬的跪在一边,泛着银色阳光的地面上拉出一道暗长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近,一片青色的衣角闯入了她的视线。
“上官子焱!”
若曦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寒霜的上官子焱,心下一思量,立即又将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静香。她咬着牙,恨恨地后悔,当时她怎么就告诉静香自己要偷偷地跟在大军之后去战场,和静香相处久了,竟忘了她毕竟是上官子焱的人,一举一动,都在帮别人看着。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若曦也冷了脸,声音也带着忿恨。
上官子焱也未答话,他用眸光将若曦从上到下打量个遍,不经意的瞥到她塞进包袱里,露出一角的兵书。嗤声道,“小姐又凭什么一定要去!凭你手无缚鸡之力,一身柔弱吹风即倒,还是凭?,这本你根本还未完全参透的兵书?”
他的冷嘲让她脸色一红,被说到弱处,竟是无地自容。
她摊开双手,白嫩细致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是在亡国逃生在伏崖之时,也都是白慕清一直在照顾她,她甚至连一个人在外的生存都没经历过,更不用说保护自己了。
仅仅这一点,就已是别人的负累了。
或许,没有武力,有智谋也一样可以制胜千里。奈何,那本兵书之复杂,又岂是一时半刻便可参透的。她懂得,也不过是些肤浅罢了。
若曦眸华一暗,抱着包袱的双手紧了送,送松了紧,却仍旧不肯作罢。她只想跟在白慕清身边,时时看到他安然,足矣。
为何,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为她实现。
“若是我一意孤行,难道上官公子要将我绑在这里不成?”她的任性,已是许久不曾使过,却不曾想用在了此时。只因她,实在念他念得紧。
“绑了又如何,看得了一时,看不住一世。”上官子焱瞥了眼若曦,却将她的话道了出来,这样的变化委实让若曦一怔。
她继而又欣喜的看着上官子焱,暗想:难不成他想通了。
然,上官子焱却在此时将若曦的幻想打破,又给她竖起了另一个梦境,“凌小姐何不有了自保能力之后,再行前往。”
“自保能力?”
“小姐可愿习武?”上官子焱看着她淡淡的道,“虽然小姐现在已过了习武的最佳时候,但仍可学些做防身之用,即便是救不了别人,却也不至于成为别人的负累。”
他句句轻松随意,但在若曦的耳中却如针刺一般。
“况且,子炎也想看看,那些兵书小姐到底学了几成,又能用上几成。若无用武之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子炎的一番心意。”说到最后,他轻轻的哀叹一声,仰天长望,神情寂寥。
此时,若曦方才明白上官子焱的目的。
他不是不让她去,只是想让她学些防身的本事之后,才放心让她前去。
念及他的良苦用心,若曦也不做扭捏,攥在手心里的包袱往静香怀里一塞,返身就问,“那何时开始习武?”
上官子焱略略沉吟,算了算,才道,“明日吧,今日小姐这一折腾,也该累了,现在好生休息一下。明日起,子炎会让静香教习小姐一些简单的东西,循序渐进即可。”
“好!”若曦点头应下。
如此,每日天蒙蒙亮之时,便可见到竹林深处,几座孤坟前的空地上,一女子挥拳武剑,虽章法尚且凌乱,却也可见其用心良多。
这么过了些许日子,偶然的机会里,若曦才从静香的口中惊闻,睿瑾在白慕清出征那日与马前请战,随军出征。有时她也不禁会想,倘若那日没有答应上官子焱的条件,而是愤然与他对抗,更或者在上官子焱现之前就先离开青云山,此刻,她是不是也像睿瑾一般陪伴在白慕清身侧,与他共进退。
奈何,一切早已没了如果,她已然失去了先机。
不过,现下这番光景倒也不错,起码,有一点上官子焱是对的。如果她无法自保,哪怕是随军去了,也只是白慕清的负累,可是再过些日子,兴许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这曾伤过的右手?,着实让人头疼。
因着突如其来的一场冷雨,泥路难行,西凉军在洛州耽搁了几日,才继续行军。到达红枫谷时,派去的斥候回禀,景固已加强了守卫,就连郊泽也囤积了些许的兵力。
看来,大齐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
真不愧是齐皇引以为傲的景固军,当白慕清听完斥候禀报的景固守军阵势之后,如是感叹。
但,西凉军现下由白慕清亲自率领,也自是不可小觑。
战场轻敌,实乃兵家大忌。
想来,程奕轩也会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国君王御驾亲征,阵势自是不同寻常,浩浩汤汤的出征队伍,严密的防御措施,将君王保护的密不透风。然,战场始终是战场,风云变幻,哪里又有什么绝对的安全。
“夜凉,皇上怎么不进去休息。”
白慕清肩上陡然一暖,回眸一看,却是睿瑾拿了件黑色的披风裹在他的肩头。因着洛州那几日连雨耽搁了些日子,为了尽快赶到凤城,他们马不停蹄,行军度比之前加快许多,饶是他这么个大男人都略感疲惫,何况,是睿瑾这么个姑娘家。
他将披风从肩上抽下来,抖开,反身系在了睿瑾的肩上,“自晓得夜凉,出来为何不加件衣服。”
她仍旧是一身银色的铠甲,腰间一把青黑长剑,刻有繁复细密的藤纹,三三两两的点缀着或红或蓝或绿的宝石做蕊心,剑柄之处镶着的却是一颗冷寒的黑曜石。
他对她也曾温柔,却不曾如此贴心的亲密,睿瑾捏着他亲自打在她脖颈上的系结,似有他残留的体温。
虽然这是战场,而她,却比之在皇宫的日子,能更亲近他,感受到他。
今夜朗月,星光却不易查见。
睿瑾轻移脚步,与他并肩,共同沐浴在月光之下。她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扬起,看到他光洁的下巴投在脖颈处一层淡如水墨的阴影。
他的下巴微微有点尖,柔和中透着像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冷煞,让人心头无端的一寒。
“冷了?”
似察觉到睿瑾不经意的一颤,白慕清低眉轻声问道。
睿瑾双手拢住披风,眼神游移不定,两颊微微蕴起暖热,“嗯。”她轻哼一声。
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复抬头,却见他仍在低眉看着她,虽在看,却似乎并未入心。他神色飘渺,不知又想起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