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轩被冷冽一打,默默的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品味冷冽的话,就先听得曲项云笑道,“没想到冷傲无双的人也会说玩笑话。不过,这笑话冷的紧呢。”
冷冽皱眉,不去搭理他。轻薄的黑色纱衣被风裹起,跳跃着围在冷冽身旁,他独立阳光下,周身却散着阴冷的气息。
冷冽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程奕轩见他这会儿双手背后不再说话,方才打破了这份寂静,“曲大哥这次来满面笑容的,是不是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曲项云一听程奕轩的话,这才将今天来的目的实话相告,“你们要离开京城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听在程奕轩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什么时候?”程奕轩有些激动的问,冷冽则侧过身,轻轻的竖起耳朵来。
“今晚,时间仓促,少将军可要好好准备了。”曲项云道。
“我本就过客,哪里还需要准备。”程奕轩有些自嘲的道。一个月多前,他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景固赶来,只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如今要走,除了父母的灵位外,他已没有任何的东西要准备了。
要说放心不下,恐怕也只有皇宫内的那个人了,“千柳,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安好。”程奕轩半仰着头望着这剔透的天,神情凄婉。
似乎很久都没写过信给她了,自从为了父亲的事情到了京城,自从他被通缉之后,他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的与她鸿雁寄相思了。而她,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如果当初告诉她程奕轩就是镇远将军的儿子,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该后悔认识了自己。
程奕轩嘴角泛着一丝苦笑,垂低眉。
“少将军可是在这还有牵挂?”曲项云问道。
程奕轩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敛去忧伤。他抬起眼来时目光正好扫过冷冽凄冷的面容,心头一冷,缓而又恢复平静,冷冽也偏过脸去,不去看他。
“奕轩早已了无牵挂。”他说的有些违心,却不知为何故意省去了心底的“千柳”,难道是为了逼得自己毫无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今晚子时,我就来接少将军出城。”曲项云恭敬的一抱双拳,眨眼的功夫就又从墙头翻了出去。
程奕轩歪着头,看着曲项云消失的地方良久,他才转过脸来好奇的问冷冽,“为何有门他不走,偏偏要翻墙呢,他是嫌你园子的门太窄,还是说武功高强的人都喜翻墙?”
自曲项云来,冷冽就冷着一张脸,这会儿就算他走了可一听到他的名字,冷冽还是无法将脸上的冷气散去。听到程奕轩问,冷冽一扫墙头消失的粗布衣角,淡淡的道,“图省事罢了!”
风吹过,带着一缕轻轻的声音,虽轻却是鄙视,“他竟懒惰至此!”
闻言,程奕轩咧开嘴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夜,
一个黑影翻墙入了竹园,直奔亮着烛光的房间而去,他在门上轻轻的扣了三声,里面却毫无动静。他有些惊诧,又连扣三声,耳朵也挨在门边上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依旧无人应答。
“怎么回事?”黑影呆愣了一下,直起身子挨着一扇门偏站着,一只手缓缓的推门。门没有上拴,一推即开。
“好生奇怪。”黑影又暗自嘀咕。
他脚轻轻的踏了进来,左右扫视一圈,没有一个人在,可是这里有没什么可疑之处。
“奇怪了,人都哪里去了。”黑影心头一紧,心里有些慌了。
“曲公子,我家公子在前厅等您呢。”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曲项云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竹园的管家风叔。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自己都没现,难道是刚才想的太入神了。
曲项云并未纠缠风叔的问题太久,便跟着他进了前厅。
曲项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风叔适时的奉上一杯茶,曲项云一抹杯壁还是温的,正好入口。
“你们怎会在这,我以为你们会在房间等着。”曲项云哼哼的灌了一杯茶道。
程奕轩眼神笑着撇过冷冽万年不变的冷脸,对着曲项云道“我们本在房间等着,可是长夜漫漫,心不得宁,于是就摆了盘棋在这大厅打时间。我们俩都在前厅,曲大哥进门就能看到,也省得再去房间一个个叫了。本是一举两得,却没想到?”
程奕轩呵呵的笑着,却没在意到曲项云的脸越的黑了。
曲项云此时只觉得自己被耍了,他们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想他百面书生曲项云自第一次进这竹园就是翻墙进来的,从开始到现在从未走过正门,他们明知还故意在前厅守着。还有那风叔,一定是他们让他守在那等着的。
曲项云憋着一口气却不好泄,毕竟是自己有门不走,才落得这个下场,能怪谁呢。可是一听到程奕轩强忍的笑,看到冷冽脸上不经意扬起的嘴角,他就暗自悔恨。
终于,曲项云狠狠的吞了一口气下去,缓缓的睁开眼睛,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月黑风高夜。
一道骑兵风驰电掣的向城门而去。
“来者何人!”门楼上一将士吼道,声若洪钟。
“在下政道,奉皇上之命出城搜捕重犯程奕轩,圣旨在此,还不开门!”骑马跑在最前面的人厉声回道。
一道明黄的“嗖”的一声飞上门楼,恰好落在了那叫喊的将士手中。那人打开圣旨细细读了一番,又对旁边的人耳语一番,便握着圣旨立在门楼之上俯视众人。
得了命令的一员小将连忙跑到政道的队伍前,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柄,低眉恭敬的道,“小的李远,奉王大人之命例行检查,耽误政大人一会儿,还烦请各位大人们下马。”
“你?”政道身后的将士倒是有些怒了,“噌噌噌”的出刀剑与盔甲摩擦的声音。
政道一竖手掌,不屑的淡淡一笑,“小将士也是军令难违,尔等稍安毋躁,下马!”
李远眯着眼睛又躬身,低眉顺谢过,再抬眸眉宇间已是淡然。
在乾宇帝封锁城门的这段日子里,这样与权贵相冲撞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习惯成自然,今日的政道已经不算最厉害的角色了,他还是应付得来的。
月光清冷的洒在城门前,将这一队将士的面容照得分外清晰。李远一一的从他们的面前走过,“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城门口程奕轩的画像已经贴了很久,每天他都面对着这画上的人,面容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只是一直未曾见过真人,不知今天是否有幸见识到呢。
突然,他在队伍最后的一个人旁停了下来。
那人铠甲护身,头盔遮住了他乌黑的丝,他面色微冷,目光深邃悠远,一道远山眉看尽世间苍凉,让人慎而远之。再往他身边看去,那少年目光如炬,眼角虽含笑,却是不屑的。这双眼睛何其熟悉,可与这黝黑粗糙的容颜联系在一起,却让人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将士可是检查完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呢!”前面的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没好气的道。
“例行公事,多谢政大人体谅。”李远眼睛瞅着这二人道。
“那就烦请大开城门,放行。”政道头也不回,淡淡的道。
“政大人稍等,这就开门。”李远上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这二人,可看着他们只觉得熟悉却仍旧寻不到一点点的记忆,直到这城门大开,仍旧不得其解。
“吱呀”城门大开。
“走!”
政道一声令下,马蹄声起,“哒哒哒”的从城门冲出,绝尘而去。
出了城门,程奕轩心底五味繁杂,他深深的回望这京城一眼,这京城留下了他太多的喜怒哀乐。他的爹娘就死在这里,他的“千柳”也还在这里。不知为何,程奕轩的心底总有一种感觉,他还会回来,不久以后,他还会回到这里来。想到这,程奕轩勒紧了缰绳,回过头来,“驾”!紧随政道一队人远去。
此时,站在城门口的李远脑袋里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二人的容颜,尤其是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又不像是旧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