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手,
焚香,
洗杯,
落茶,
冲茶,
刮泡沫,
倒茶,
点茶?
煮茶,他从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心下摒去往日的凄凉,竟添入了丝丝忧愁,许是被她所感。
此处寂静,树荫遮出了一丝的清凉,鸟声时而响起,衬着此番良景。
远远望去,像是一幅泼墨画,泛着淡淡的茶香。
本该是温暖的味道,却不知为何总让人看得悲冷心痛。
白慕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华贵幽美。他的冷,他的疏,也是唯有在若曦面前才会放下的伪装。
“这瓷杯”
抬手,落下。
白慕清单手一让,道“你的。”
圆润剔透的白瓷,洁白无暇,配着这雨前龙井更是妙不可言。
而这杯也正是此处初见之时若曦用的那盏。
她,应该不记得了吧。白慕清自嘲的笑着,手上却不动声色的抬起一杯,闻香,慢品。
所谓品茶的品字,三口为品,因此一般饮一口茶,也要分三段。舌尖品其苦,舌中品其酸,舌根品其甘是谓人生种种滋味,尽在一盏间!
言毕,他抬手又是一饮,闭幕略回味。不知她是否听的懂,又是否真的会明白。
淑妃走了,走的异常的平静。
除了那日永畅宫内哭声震天之外,竟没有人再如此的哭泣。原因无他,只是若曦不想让淑母妃看到大家伤心而已。说她懂事她真的很懂事,一人牵着弘源,凌熙的手跪在淑妃的棺前,三拜叩头。
她说,母妃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距离遥远,可是她心里一直都挂念着你们,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面回来看你们,你们若是想母妃了就到梦里面去找她,把身边的事情都说给母妃听,母妃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说话的时候嗓音沉静,面上微微笑着,虽是笑,却比哭更让人觉得心痛。
她答应过淑母妃,会好好的照顾他们俩,就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
从饮食起居到学业武功,无一不上心。
可若说她不懂事,却也真的很不懂事。照顾好了弟、妹二人,可却开始糟蹋自己的身子,常常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就连弘源、凌熙这么小的人儿都知道自己的姐姐心情很不好,十分的伤心。
只是不知为何而已。
“若曦!”
一阵风的从走廊扫来,素黑的袍子声落及至,一双手扳着她的双肩将她从沉思中摇醒。
“母妃,母妃?!”他的眼睛干红,了疯一般。
若曦待看清面前这人,干涸已久的眼睛突然间润湿了,她哽咽的哭泣,
“珏哥哥,珏哥哥!”
若曦软弱无力,整个身子就连站着都十分的费力。可弘珏依旧不肯松开双手,他恨,他也殇。
在边关,当听到母妃被打入冷宫之事时他就该相信传言是真的,一直到母妃逝去的消息传来,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真的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往日里那些温馨的画面渐渐的在他的眼前模糊,揉成一片,碎了?
“我要见母妃,母妃在哪里!”弘珏狠狠的道。
突然,“啪!”的一声,弘珏的手猛的被打开,他愤怒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只见他一袭素色的单袍如水般冷寂,他拥着疲惫不堪的若曦轻轻的抹去她面颊的泪痕。
若曦面色一红,躲开白慕清抿着唇站好。
“你是谁!”弘珏问。
“西凉白慕清!”他答,声色清冷,斜睨着他。
“白慕清!”弘珏冷哼一声,缓而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可是大越的皇宫,岂是你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珏哥哥,你不要?”
“皇宫!”若曦还未说完就被白慕清冷哼一声打断,只听他又道,“好一个皇宫,果然冷血无情,新欢旧爱弃之如草芥,生死不过喘息间。”
“你?!”弘珏被刺到痛处,可是却无可辩驳。
弃之如草芥!
母妃就这么被弃了吗!
看着他们俩剑拔弩张的样子,若曦连忙阻拦道,“珏哥哥,淑母妃一直在等你,我们去吧。”
外面是烈日高照,而这里确实冰冷的可怕,若曦微白的裙裾一起一落将弘珏引进了一个小房间,缟素漫天,漆黑的灵牌静静的立在高台之上。
孤寂,凄冷?
“母妃!”
“砰!”的一声,弘珏跪在台前,一点一点的朝着灵牌跪去。
“儿臣回来了,母妃,儿臣,回来了?!”弘珏的泪在叩头落地之时再也隐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
母妃,您为什么不等儿臣回来,为什么要弃孩儿而去?
在她的眼中,弘珏一直都是十分刚强的,否则也不会少年征战四方。
他哭,若曦也不忍再看。怕见到他哭,也怕自己会忍不住?
“我们,走?”白慕清牵起若曦的手,带她站在不远处的廊下。
这些天幸好有白慕清的相伴,幸好有他的言语相激,也幸好是他的提醒,否则,今日段若曦也不会鼓起勇气站在这里,为弘源、凌熙撑起一片天来。
“若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寂静的沉思忽地被打断,若曦转身,只见弘珏红着眼睛,沙哑的质问着她。
“传闻是不是真的,是你的母后,是不是因为你娘亲!”弘珏怒吼。
“不是!”若曦眼眶里忽地涌出许多的泪来,“她不是我的母后,不是我娘亲,珏哥哥,她不是,她不是?”若曦哭着后退,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娘亲。
“我的娘亲早就死了,早就死了?”若曦扶着廊柱,声嘶力竭的大叫。
弘珏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若曦提了起来,白慕清见状立即揽着若曦,不动声色的一掌将他打开。弘珏忽地一愣,像是忽然现了什么似的,死死的瞪了白慕清一眼。
“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的,一定会!哼!”弘珏狠狠的下了誓言,猩红的眼睛看的若曦心头一颤。心,猛的跳动起来,看得她有些怕了,这样的弘珏让她觉得害怕。
残阳,
荒原,
一声令下,叠关内外铁骑纵横步阵如铁,刀剑如山。程泽行率部直破梁冲最后放线,程奕轩为前锋,纪成为左前锋,王胜为右前锋,三路齐,势如暴风骤雨,又如高山雪崩,势不可挡。
大越铁骑所到之处,威声震天,场面就像是狂风吹到平原一般,本就节节溃败的梁冲部此刻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面对着程泽行凌厉的攻势,只得步步后退,终到了退无可退之地,拼死厮杀也只落得惨不忍睹的境地。
血肉横飞,马蹄践踏着人的尸体四散而奔,惨叫声连绵不断。
叠关高处,程泽行俯视着脚下混乱的战场,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看一遍的冷冽,他,依旧轻摇着骨扇,面色如水般平静。
“鸣金收兵,大捷!”程泽行双手负后,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山峦间。
又是一场大捷!
征战在外几十年,大捷与他们而言乃是常事。可面对固若金汤的叠关,他们屡战屡胜,毫无一失,这不免让他们有些得意。细细想来,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真是有了面前这冰冷如霜之人的不少功劳。
将士们都不免侧目。
而他,始终一言不,从穿越西凉靠近这叠关,他就越的诡异。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可他,却背着弃主的罪名站在了他们这边当然,这世间还没有人能真正的让他俯称臣。
起初他们还怀疑他是否真心相助,然而此时,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程某代大越百姓谢过冷公子相助!”
程泽行屈膝而跪,举杯漫过头顶,仰视着他。
“爹!”
程奕轩也举着杯,“啪”的跪在地上,紧接着“哗、哗、哗?”的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举目而望,血染的战场,经历了生死的战士们竟是慢慢的跪了一地。
摇着骨扇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缓而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
冷冽,本就是冰冷如霜,杀人如麻,傲视无双,又怎么会因着这些动容。
捷报一直传到了京城,乾宇帝大悦,大宴众臣,以贺。
他似乎忘记了淑妃离世,不过十日。
此次大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梁冲没有活着回来,而是让他战死沙场。
这与大越而言,确实有些可惜了。
若是能从他还活着,定能探道更多曹国的机密。
“你故意让他死了!”
程奕轩看四下无人,侧面挠着头讨好般的笑了。面对冷冽,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遮掩,因为冷冽总能看穿所有,让你觉得越是遮掩越是心虚。
而他,从心底,也不愿在他面前有所遮掩。
“英雄惜英雄。”程奕轩道。
“英雄?,惜,英雄?!”
冷冽一字一字的冷笑出声,他上扬的声音让程奕轩面色一红,随即又很生气装作很不屑的对冷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