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也没有洗澡的条件,一个月都没有洗澡了,身上脏的要命,热水冲到身体上,清清的水变得黑乎乎的,宛如他是从泥泞地里走出来的。
这城里条件就是好,别的不说,起码一天辛辛苦苦到头,能够洗个热水澡,不用带着泥土去睡觉。
在大山里生活,天天都会刮风,除过下雨天,风吹过,浑身都会落下尘土。
干干净净的衣服,三天不洗,就沾满了尘土,白色成了黑色的,蓝色的变成了灰色的。
也没有办法,山里人成天就和土打交道,走的是土路,睡的是土炕,种的是土地,如果不土,才怪。
泡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没有了一点土,尚云躺在宾馆软绵绵的床上,感觉舒服多了,连那受伤的腿也轻多了,不再那么沉重。
也懒得去动脑子,也不想去看手机,更不想去看电视,尚云闭上眼睛,只想静静地睡一觉。
当睡觉变成了享受的时候,真好。
在医院这些天,除了要忍受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外,还得听其它病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经常刚刚闭上眼睛,便被惊醒。
躺在宾馆的席梦思床上睡觉,就是美。尚云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他走进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山谷中,山谷中有许多羊,说也奇怪,那些羊,看见他,不但没有跑,而且像遇到了主人一样,纷纷跑到了他身边。
他的周围慢慢站满了羊,都是黑山羊,一律的黑,绿色的山谷突然黑乎乎一片。
多么可爱的黑山羊呀!等扶贫车间盖成后,你们都来。
他望了一会儿羊,开始恋恋不舍地向前面一片绿色的荒野走去。奇怪的是,群羊开始跟着他往前走。他走到那,群羊跟到那,他停下,群羊也停下来。
沿路不停地有无数的黑山羊加入到了他身后的羊群,他开始数,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只黑山羊,他越数越多,几百亩的荒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山羊。
也不知道这些羊的主人那里去了,他开始放开嗓门喊。
“喂,有人吗?”
“喂,谁把羊丢了?”
他的喊声在一个个山谷此起彼伏,经久不灭。
也没有人回答,但黑山羊越来越多,眼前的荒野不断向四周延展开,越来越大。
他举目远眺,望见了眼前的荒野正在和远方的天际慢慢融合在了一起,黑山羊在天地融合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跳跃的小黑点。
他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动,他宛如要飞升一样,身体轻飘飘的,他快乐地喊了起来。
“飞呀飞呀!我要飞过高山,飞过高高的树梢,飞呀飞呀,我要飞过大山,飞过小麦尖尖……”
他在呼喊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一束阳光已经落在了他的床头。
他来不及细想梦中的那些事,翻身起床,下了床,双脚踏上了地板,突然他发现他的腿不疼了也不痒了。
难道这热水按摩的作用就那么强?昨晚泡了一次热水澡,今天早晨就可以扔掉手杖了。
他试着走了走,发现腿一点也不疼了,伤口处也比昨天愈合好多了。
这也许是放松的作用,他曾经看过一片文章,意思是说放松有利于伤口愈合。
这些天在医院也就根本没有休息好,神经一直处在一种不断地刺激中,他有一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想起那些从他眼前抬走的病人,他觉得人生苦短,该享受的时候还是应该享受一下。
想吃啥就吃啥,别对不起自己的嘴。
想穿啥时就穿啥,别对不起自己的身体。
该花钱时就花,钱就是“花花花”流动的水,不“花”就是死水。
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吃惊,往常他可是主张节约开支的,不过他对突然冒出来这些奇怪的想法,没有加以拒绝。
他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根本没有档次,全身上下,包括鞋,还有裤带,加起来也不值三百块钱。
土!
他用“土”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回到大山,天天和土打交道,如果土一点,那叫做和大山融于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