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因为单纯的感激去爱恋一个人,这样去做,是不公平的,特别对救过我两次生命的李鱼儿是不公平的。
如果我爱她,那一定是她吸引了我,一定是她让我产生了一种离不开她的幻觉,而她让我的幻觉变成了现实,让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我们可以没有钱,我们可以很贫穷,我们也可以没有房子,但我们的心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呼吸紧紧地吻着她的呼吸,她的眉毛深情地爱恋着我的眉毛。
李鱼儿,你是不是我寻寻觅觅要找到的那个她?
今天早晨,她走时,对我说:“云,我准备把我那五十一只黑山羊放进你的黑山羊养殖场。”
我笑着对她说:“欢迎放进我们的黑山羊养殖场。”
她笑了笑,没有反对,她已经同意来黑山羊养殖场,我给她的职务是副厂长。
我提着左腿,拄着手杖,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当我拿出两千块钱做为这些天来她陪护我的酬金时,她很生气。
我不愿意看着她在生气中离开我,我收起了钱。她要我向她道歉,说我用钱侮辱了她,更玷污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我没有对她说那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连连对她道歉,我目送着她离开了我,在街道拐弯处,她转身对我笑了笑。
她终于在我的眼帘中消失,我呆呆地站在医院门口,她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脑海中跳跃着。
我终于明白,我已经爱恋上了她。
我发了一会呆,想起了我的黑山羊养殖场。
前天,我和县政府关于扶贫车间的合同已经签订了。昨天,工程队已经进入了清水湾,通往清水湾的路已经推通,源源不断的建筑材料已经往清水湾拉去。
想起我的黑山羊养殖场,我的心里特别高兴,我不想过早的回到医院,我看了看表,离早晨的输液还有两个小时,我决定去走走。
沿着清晨的环江河,我依照自己的步调信步慢走,准确地说,应该是提着左腿在慢走。
不时,一个个女生们从我背后赶超过去。她们大多娇小玲珑,苗条瘦削,身穿印有环江一中的深蓝色学生服,一头金发扎成马尾辫子,一面听着崭新的晨曲,一面英姿飒爽地沿着河岸向前直奔。
我从中感觉到了某种具有攻击性和挑战性的东西,她们从我身边经过,我感觉到了她们的超越。
在学校时,我经常沿着这条河长跑,那个时候,经常是我超越别人,我因此成了学校的长跑冠军,可现在我的腿……
我感到了一阵阵从来没有过的沮丧,但这种沮丧很快被经过的女孩朗朗的笑声而带走。
女孩似乎习惯一个个地超越别人,而不习惯被别人超越。她们一望便知是优秀的,是健康的,深具魅力,阳光灿烂,充满自信。
她们的奔跑怎么看都不是适合长跑的跑法,而是自由散漫的跑,步伐时大时小,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和身边的说一两句话。
一边赏玩周边的风景,一边优哉游哉地跑步,这也许只有她们这个年龄才会有。
她们坐在学校,不用担心钱,不用担心下岗,也不用担心黑暗的影子会落在她们的身上。
与之相比,我对我的左腿没有了信心,我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我的叹息沿着长长的环江河水在向石头和石头的缝隙间游弋着,人世间令我徒叹无奈的事情多如牛毛,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战胜的对手也不计其数。
瞅着她们那荡来晃去、摇曳不已、似乎有些扬扬自得的马尾辫,以及修长而好斗的双腿,我开始羡慕她们有健康的双腿。
我不着边际地思考着诸如此类的事儿,努力踏下自己的左腿,力求让脚掌和地面接触。
当我的脚掌和大地接触的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来自于大地的力量,我浑身有了力量,我开始用双脚走路。
我望着姑娘们长长的马尾辫摇来荡去,当时我的步伐肯定也不像她们那般坚强有力。但怎么说,我也开始重新用双脚走路,而不是提着左腿走路。
我开始高兴,不再嫉妒姑娘们奔跑的英姿勃勃,眺望她们的奔跑姿态,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
虽然我被她们从背后赶上、超过,但我不会重新萌生出懊恼之情来,也不再嫉妒。她们自有其步调,自有其时间性。我则有我的步调,我的时间性。这两者本是迥然相异的东西,我与她们相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