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本就不想见那些国姓义子,径直和薛己进入主殿,这才看清,原来烧纸钱的不是别人,正是谈允闲。
谈允闲也听到了动静,发现是杨廷和跟薛己,却并未起身见礼,也没说话,而是仍旧自顾自的烧着纸钱,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瘦了足有二十多斤,原本合体的绿色官袍套在身上便显得十分宽大,衬着她灰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形销骨立,仿佛风大一些便能把她刮跑似的。
“谈御医,皇后娘娘呢?怎么不见她?”杨廷和主动搭话道。
“心神俱疲,下官着人送回宫了。”谈允闲语气淡淡的,头也没回。
杨廷和轻叹了口气,见谈允闲不愿搭理自己,也就不再多言,默默的站在朱厚照的尸体旁发呆。
薛己没有和谈允闲说话,从旁边拿起纸钱烧了一把,又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到遗体正对的位置跪倒,三跪九叩之后,起身冲杨廷和抱拳作揖,没说话便转身出了大殿。
谈允闲也走了,走的很慢,动作很轻,仿佛害怕惊动到朱厚照似的。
但她终究还是出了大殿,只剩杨廷和一人,微风吹动,长明灯剧烈的跳动了两下,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氛忽然如同泰山般压向杨廷和的心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偏殿内的吵吵声也一下子变的不清晰起来,远在云端一般。
这种感觉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间,某刻,所有的感觉重新恢复正常,他才发现,浑身居然已经全都被冷汗打湿了,如同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噗通!”
腿一软,他重重的跪到了地上,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出来,悲呼一声“陛下啊,老臣有罪!”便将脑门儿重重的磕到了面前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夫君,你不是一直都说大行皇帝是个无道的昏君嘛,如今总算是宾天了,应该高兴才对……”
“住口!”杨廷和怒视黄娥,破天荒的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说道:“君父君父,他再有不是,可以背后议论,可以当面劝谏,唯一不能幸灾乐祸,此非君子所为也。”
黄娥丝毫也没有生气,自从听到朱厚照驾崩的消息后,杨慎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多半天没有说话了,她知道他是真的伤心,生怕他伤了身子,这才故意这么逗他。
“对不起,为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神失守,有些失态了。”杨慎突然明白了黄娥的用意,语气缓和下来,鼻子却不知怎么忽然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抱住黄娥,颤声道:“陛下真的宾天了,陛下真的宾天了,为夫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
“是啊,真像一场梦。”黄娥喃喃自语,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了白玉京,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也不知道白公公怎么样了?大行皇帝让他署理东厂,少登高位,怕是祸非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