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诸葛武,“司马令史呢……他现在在哪儿?”
后者不由得一震,他这时才发觉,令史大人居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到场。“你们呢?”他朝自己的同僚询问道,“路上有谁瞧见过司马令史吗?”
“这……好像没有。”
“按理说他回虞衡司检查损失情况,应该能接受到传讯才是。”
“你确定?我当时就驻守在虞衡司,并未看到令史大人啊?”
“你说什么!他没有回去?”
机关卫队成员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李元芳已经不需要做更多验证了,“狄大人认为他背叛了虞衡司,实际上是站在余天海那一边的人,他也是最后那张底牌的操刀者。”
“你说的底牌……到底是什么?”马俊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但狄大人让我去长安地下找他,必定有他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先回一趟虞衡司,向司侍郎大人汇报情况,之后再去地下与你们汇合。”诸葛武沉声道,“此案若真涉及到司马令史,虞衡司绝不会置身事外。”
“我也得回去做份申请报告,”马俊连忙跟道,“毕竟从辖区上来说,地下长安并不归鸿胪寺负责。”
“也好,那我们在长安地底汇合。”本着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的想法,李元芳对此没有异议。他朝麦克点头示意,“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当然。”麦克推了推帽檐道。
搭乘机关卫队的奚车来到朱雀站台底层,李元芳打算靠双腿直接奔赴西市暗渠。
毕竟接下来得分头行动,除开虞衡司的机关车辆外,其他奚车的行驶速度都相当缓慢。
就在他即将跃上坊墙时,身后的麦克忽然惊讶道,“诶,稍等——”
“怎么了?”李元芳收住身形,回过头去。
迎接他的却是一记手刀。
当意识到这点时,他颈脖处已被对方劈了个正着。
“你……”
强烈的晕眩与麻木感涌上大脑,李元芳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麦克,缓缓抬手想要抓住对方,但如潮水般流逝的力量让他视野迅速模糊起来。
李元芳直直的扑倒在地,两只大耳朵也垂落下来。
麦克将他拖到墙角处,确认没人发现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歇息会儿吧。”
接着海都商人翻越高墙,独自朝西市走去。
……
狄仁杰终于知道余天海一直以来筹备的计划是什么了。
而且这个计划的实施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更久远。
他尚未进入长安城之前,复仇的核心就已经定下——单靠一群流放者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在虞衡司这层外衣的掩护下,便有了实现的可能。
余天海想要在长安城中复现朝歌时期的巨型战争机关!
不光如此,他利用机关的方式不是在地上制造杀戮,而是将机关送入地底,从地下世界发起最终的复仇。
因为对方十分清楚,就算杀伤一万人、十万人,长安城也会逐渐恢复过来。只有一种方法才能真正断送城市的一切,让这座世界第一城化为灰烬。
那就是摧毁支撑起城市的九根经脉之柱!
“他疯了……”狄仁杰感到心中寒意直冒,虞衡司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疏漏,竟让一名令史悄无声息的将如此庞大的机关造物悄无声息的运入城内?
“咳咳……咳……”铁山咳嗽数声,以折断的手臂为支点,缓缓从泥地中爬起,“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余叔的计划根本不是你们能阻止的,到了这一步,你们除了绝望等死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听啊……”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寺卿大人,你们的丧钟响了。”
当————————————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悠扬的钟鸣声从远处传来,如波浪般荡过废坊堆放区上空。
此声意味着纳新仪式的揭幕,也代表着废坊回收的开始。
狄仁杰面色大变。
正所谓最怕什么来什么,也就在这时,地面剧烈颤动起来!
一时间脚下仿佛地动山摇!
“哈哈哈……”铁山狂笑道,“青子,余叔,你们听到了吗!这座城市的一切……咳咳……马上就要结束了啊!”
只见空地中心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口」,它十分规则,几乎呈一条笔直的长线,一路从北边延伸到南端。
那不是什么因为震动而产生的裂隙——裂隙本身就是诱发震动的原因。
堆放区的地面正在向下开启,宛若一张徐徐张开的深渊巨嘴,在这道裂缝的正下方,便是地底世界的穹顶。
阳光涌入其中,为许久未沐浴过的太阳的地下居民带来了一丝光与热。在光线的映照下,九根擎天“石柱”不仅清晰可见,它们之间密密麻麻连接在一起的经脉网也一同显露出来。
一栋栋废弃的坊楼轰然崩塌,倒向越开越大的裂口中,现在想要逃离陷落区域已是绝无可能。狄仁杰意识到自己即将跟这些废墟一块坠入地底,如果不采取减速措施,摔在地上必死无疑!
可他已经把飞行翼交给了李元芳,自己已无任何浮空手段。
“你哪儿也别想去!”
铁山竟用脚挑起锁链一口咬住,接着朝大理寺卿冲来。
狄仁杰没料到这个时候敌人还藏有一搏之力,想要再用天雷律令逼退对方时,对方已经冲到了爆炸有可能波及到自身的范围内。
他只能选择先行回避。
但地面已经倾斜出一个明显的坡面,狄仁杰听到脑后有风声传来,他偏头看去,只见背后的棚屋被撞开,古代机关部件轰鸣着朝他压来。
前后都成了一条死路。
两害相权取其轻,狄仁杰索性扑向铁山,一张迅影令直斩对方面门!
锋锐的令牌穿透其鼻梁,顿时令敌人血流如注,可狄仁杰自己也被锁链缠了个结实,一时难以再跟敌人分开。铁山用只剩半截的手臂夹住链条,张嘴便咬向狄仁杰脖子。
在近身搏杀的时候,牙齿往往比拳头更具杀伤力!
情急之下狄仁杰只能挥肘猛击,以攻代守,砸碎对方门牙的同时,让手臂来承受对方撕咬的伤害!
铁山几乎在狄仁杰的胳膊肘上啃下一块肉来。
而此时的地板已近乎一个陡峭的斜面,砖瓦和石块劈头盖脸的往下砸落,后方滑来的不止有古代机关,还有无数坊楼废墟。一旦被它们吞没,下场不会比当场掩埋要好上多少。
狄仁杰忍住剧痛,双脚用力后蹬,推着铁山一块倒向那条黑色裂口!
身体的重量顿时消失了。
闪烁着莹莹光点的地下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铁山此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放开狄仁杰的意思——将大理寺卿带向死亡深渊,成了他脑海中弥留的最后意识。
狄仁杰强忍着视角不断旋转带来的晕眩感,在空中屈膝稍稍隔开与铁山的距离,一点点抽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随后袖口一抖,夹起一枚落入掌中的迅影令,猛地切向对方的臂膀与肩胛。
前者是保持手臂收缩的关键,而后者的肌肉则控制着双手的挥动。当令牌切断肌腱与神经的刹那,就算铁山意志再强忍,这具身体也不受他所掌控了。
趁此机会,狄仁杰抓住锁链猛地蹬出,挣脱了敌人的束缚。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大地也正飞速向他撞来。
生死已定。
……就这样了么?
如果他葬身于此,将再也无人能阻止流放机关师的恶行,整个长安都会毁于一旦。
所以——他还不能合眼!
在保护陛下跟世间百姓面前,死亡也不能让他做出任何让步!
狄仁杰甩动铁山的锁链铜锤,扔向半空中纵横交错的经脉网。无论勾到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减缓他的速度,他都会竭力去尝试。
事实上,这也是他活着落地的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