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还藏着其他人吗?”狄仁杰问。
“就他一个。”李元芳冲上去拉了拉铁门,后者纹丝不动,显然已被锁死,“得找人先把锁打开才行……”
“你让来,我来处理。”麦克掏出转轮枪,对准插销处连射三下。伴随着四溅的火花和轰响声,被击碎的插销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接着他一脚将门踹开,“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李元芳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家伙也挺有一套嘛。”
“冒险家平时打最多交道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锁了。”麦克不无得意的收起枪,“开锁的速度有时候不仅关乎战利品的归属,还关系到能不能活下来。”
“集中精神,不要分神!”狄仁杰叮嘱道,“别忘了对方有好几条命案在身,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难。”
说完他率先登上楼梯。
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小心翼翼进入二楼。
眼前的景象令他们不由得微微一愣。
如果说一层还放着些家具摆设,二层已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目力所及之处,无不透露着残破与陈旧,外面明明亮堂无比,屋内却显得有些阴暗冷清。
“那帮人难道把窗户都封死了么?”
李元芳半蹲着身子探头观望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摸出机造堂发明的便携油灯,咔嚓一声打燃,举起灯柱朝四周照了照。走道两边是一排排卧房,不过里面除开几根损坏的床架外什么都没有,在油灯的照射下,他们只能看到无数漂浮在半空中的扬尘。
“凶犯平时真住在这种地方?”麦克忍不住扇了扇手,似乎想驱散眼前的尘埃,“就算是九柱六道的营地,也比这里更有人味。”
“这栋住宅……像是荒废有一段时间了。”李元芳压低声音道,“可按照搬运工的说法,包括余天海在内的七八人都住于屋内,他们晚上难道就睡在地板上吗?”
怀远坊的坊楼年岁颇高不假,但也远没到废弃的地步,修修补补一番都能正常使用,甚至花点心思去装饰的话,住起来并不比其他生活坊群差上多少。如今房里这副模样,只能证明凶手等人搬进来后压根没有打理过。
“或许他们只在三楼铺了床。”麦克嘀咕道,“这样也能节省一点开支。”
“元芳,能听到那人的动静吗。”狄仁杰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异样感,这栋楼里实在太安静了些。从他们突入大院到进屋搜寻,差不多已过去半刻钟时间,如果余天海手里有什么底牌,此时也应该打出来了——机关陷阱也好、正面突围也罢,目前为止都毫无踪迹。既然无路可退,对方七八人怎么也该奋力一搏才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抱着强烈复仇之心来到长安的余天海及其同党,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坐以待毙。
李元芳又静下心倾听了一遍。
“那人没有继续向上,就藏在走道尽头的房间里。等等……三楼顶上有异常响动。”他单手拢在耳边,反复聆听了数遍,“感觉像是沙粒不断倾泻的声音……”
“沙粒?”麦克不解道,“你是指沙漏么?”
“怎么可能,如果那是沙漏的话,只怕个头比你我还高。”李元芳摇摇头。事实上,他在第一层时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杂音,不过那时候仍十分微弱,他本以为是天花板上蛇虫爬行发出的动静。
但现在来看,之前的判断并不准确。
自然之物不可能发出如此连续均匀的声响。
它必定是有人刻意所为。
听完下属的陈述,狄仁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三楼有东西正像沙子一样洒下?这莫非跟凶手设下的机关术有关么?如果是某种陷阱的话,那未免也太粗糙了点——想要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就应该在激发前不发出一点响动。他们还没上三楼就能察觉到蹊跷,这手法实在配不上对方的机关师身份。
除非……这道机关能同时作用到整个坊楼。
“不管如何,我们先抓住那人再说吧。”李元芳举起油灯,指向走道正对着的房间,“他已经没路可逃了。”
“不错,只要能得到口供,其余一切都好说,”麦克一马当先来到房间门口,沉肩便往门板上撞去。
“等一下——”狄仁杰还未说完,房门便已被应声撞开。光线顿时涌出,照亮了昏暗的过道。
屋子里燃着四个火把,之前看到的逃跑者就站在房间中央。
麦克刷的一下拔出转轮枪,直指对方,“伙计,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他说到一半忽然怔住,“天哪……这些都是什么?”
紧跟过来的狄仁杰和李元芳也看清了屋内的陈设。
只见四五个巨大的玻璃罐竖立在窗户边,顶部直插入天花板中,竟像是从二楼一直延伸到三楼般。罐子的宽度约莫一尺半,里面装满了红灿灿的石头。这些罐子将窗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只有几率细小的光线能透射进来,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封装的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点点金属般的银色光泽,煞是漂亮。
那毫无疑问,就是余天海购买的橙红石。
问题在于,橙红石并不是什么贵重的原料,价格远不及丹砂,相反想要制作这么大一个玻璃罐的难度不小,这也意味着容器的开销绝不会太便宜。一般的橙红石拿麻布袋装足以,就算磨成赤砂粉,寻常木盒便能存放,加上自身又非珠宝原石,根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陈列起来。
狄仁杰心中的警钟猛然响起!
站在房中的男子全然没了之前的慌张与惊惧,就好像是故意在这儿等他一样。
“你就是大理寺的狄仁杰吧?”房间里的人并非余天海,他接近四十来岁,和机关师协会名单里的一个人颇为形似……
“贾……贺明?”狄仁杰凭借记忆念出了那个名字。
“没想到数十年后,长安城还会有人记得我的姓名。”中年男子笑了笑,随后面色一沉,语气中敌意尽显,“不过我只是无名之辈,叫什么并不重要。狄大人,你的追查就到此为止了。”
“把手举过头顶,原地趴下,”李元芳一边用飞轮刃直指对方,一边从腰包里掏出铁铐,“你若有妄动,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却不为所动,当着三人的面抓向身边的一根绳索。
霎时间,狄仁杰的金色令牌与李元芳的飞轮刃齐齐命中了此人,其中旋转的刀刃更是将他的右手整个斩落。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带着一丝狂热的神情,用牙齿咬住了那根绳索,并借助倒下的惯性拉动了它。
“去地下冥府给青子姑娘赔罪吧!”
这根绳索似乎连接着什么——当它被拉下时,房间上下层都发出了隆隆轰响,伴随着一阵酸涩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合拢在一起。
不难分辨,那是闸门滑落的声音。
“冥顽不灵!”李元芳当即就要扑上前将他制住,而狄仁杰却一把拉住了他。
“走!现在就离开坊楼!”
大理寺卿注意到,这间房间的天花板上正有一缕缕的“灰尘”不断散下,几乎在屋子四角形起了一片白色的堆积物。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所谓的尘埃与沙粒,实际上是精磨的面粉。
“那犯人呢……”李元芳有些不舍,眼看活口就在跟前,如果能抓到一名杨氏机关师,必然能对破案大有帮助。
“别管他了!”狄仁杰语气里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急迫。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面粉并不单单是可以吃的东西,在特殊情况下,它能爆发出比石黄和冰芒晶更可怕的威力!所以对方才要封死窗户,设下闸门——这些手段本质上没多少威胁,但配合上漫天飘扬的粉尘,无疑是最致命的陷阱!
他甩出四道迅影律令,准确击中房内四角的火把,令坊楼里霎时变得漆黑一片。
而就在火把熄灭的瞬间,狄仁杰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裂口,大量面粉正顺着这道缝隙倾斜而下,如瀑布般浇在中年男子身上。
“走哪里出去?”李元芳也意识到了不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