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过后,她被人卖到了一家干着肮脏勾当的绣坊做工,老板娘见她年纪太小,刺绣又有天赋,就干脆留她做个普通绣娘,取了个花名叫秦楼月。
这可不是那个老女人悲天悯怀,她不过是想多个门面,毕竟大户人家喜欢玩弄luan童的多了去了。
几年里,秦楼月经历了很多事情,终于在受了百般折磨之后,找了个机会在绣坊的老板娘的饭汤里下了砒霜,这才得以重获自由。
然后跟随江延,成了现在这人前光鲜的模样,还靠着一副双面绣富贵娇艳牡丹图扬名。
世人只知秦楼月一手飞花针的绣技冠绝天下,却不知她手里的针向来只取人性命。
那牡丹图上的红线,是靠着人血染红的,可不艳丽妖冶么。
惹不起啊惹不起……
裴明珠细细摸过锦盒,没有说话。
难怪了,服务这么周到,原来是沾了他的光。
江延只是坐着,静静地喝茶。
这厢打道回了江府,宋嬷嬷已经睡下。天色也暗了。
府里是处处点起了灯,不像之前在小木屋的那般窘迫。
三人走到前厅,裴明珠环顾了一圈。
这么亮堂堂的还真不太习惯。
于是她没忍住出言调侃:
“我竟是不知,江大哥那位恩人考虑得这么周到,连油灯蜡烛都准备得这么充分?”
他愣了一愣,遂朝她轻笑道:“是啊,思虑确实细致。”
正说着,阿丑蹦蹦跳跳地奔来了,不知道它今天去哪里钻来,一身的泥,像个小炮仗似的直冲江延而去。
他躲闪不及,被泥狗子撞了个正着,赫然间,雪白的长袍子上就多了几道泥印子。
面上青黑交错。
裴明珠轻咳一声,转身欲走,却被拉住。
“幸灾乐祸?”
她忍着笑,回答没有。
江延却不罢休,瞥了眼还在蹦哒的泥狗子:
“裴姑娘养的狗,不打算负责?”
“汪!”狗子兴奋地叫唤。
裴明珠让春夏赶紧带它下去收拾干净,自己则坐了下来。
以仰视的姿态,一本正经地问:
“那——江大哥想要我怎么负责呢?”
这就是典型的面上稳如老狗,心里慌的一匹。
谁知道反派会整些什么幺蛾子。
江延立于她身前,仍是白天那一身白色的装扮。衬着柔顺的黑发,一室暖黄色的光芒之下,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漆黑的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探究。
“裴姑娘以为呢?不若……”
“不若,赔你一件新的?”裴明珠认真发问。
江延一听,似乎有些为难,装模作样地用手拍了拍被蹭脏的地方:
“可是,这件衣服是祖母为我做的,就这么弃掉的话,我倒是还有些舍不得……”
“那江大哥的意思是?”
他嘴唇牵动,吐字清晰:
“洗了就行。”
裴明珠以为自己听错了:“洗?”
江延:“嗯。”
裴明珠:“要我帮你洗?”
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江延:“嗯。”
“江大哥”,裴明珠企图规劝他:“男女授受不亲,你的衣服,我,不能随便洗的。”
这娃怕不是从小住在尼姑庵,说难听了苟且偷生,应该没人仔细教他男女有别。
可他听了她的话,笑了,反问道:“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理应赔偿啊,我只叫裴姑娘洗干净,也没有叫你买一件新的,你还想赖账?”
裴明珠:“……”可是这又不是我弄脏的!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江延上下打量了她的着装,又说:
“我们府上这才刚开始,本不宽裕,光是今日可就花去了将近一半的银子呢。”
裴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