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意踢了踢旁边睡的正香的人,草丛里的悉悉索索已经钻了出来。
好像也是在逃命,宛意心里起了一丝疑惑。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有被树枝刮伤的血痕。
头发上的发带还在努力坚持着,他怀里不知揣了个什么东西,在胸口鼓作了一团。
两人瞪着眼睛,四目相对,许是都被对方惊到了。宛意举着手里的剑,不敢缩头,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是谁?”
那人也扯着个嘴角,两只手半悬在空中,甚是无奈道:“姑...姑娘,我也是逃命的!”
宛意没见到旁边的人起来,抬起脚猛踢了两下,嘴里有些怯生生的喊道:“顾衍,顾衍,快醒醒,有人。”脚底下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只有肩膀受伤吗,怎么脚踝也有些吃痛。
顾衍终于坐起了身子,额头上顺势掉下来一件叠成块状湿漉漉的外衣,顾衍看着两个傻站着的人。
一个举着剑,正拼命的给她使着眼色,一个正在对面傻憨憨的苦笑着朝他挥着手,两只手半吊着。
身体已不像昨夜那般沉重,顾衍陡然起身,接过宛意手里的软剑。
“无妨,不过是各自逃命的。”说着,剑锋回鞘。
对面的憨汉听着女子口中叫他顾衍,心口的大石一沉,两条腿没撑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带着期盼的眼神紧着追问:“不知大人您是哪个顾衍?”
顾衍眸中带了一分疑惑之色,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宛意,宛意也回敬的看了一眼他,白眼已然翻上了天。
心里忍不住冷笑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也不敢报顾衍的名讳。
这大魏朝只能有这一个顾衍,再多一个,那岂不是天都要翻了,这混世魔王必提着银枪杀到他老子家门口,让他赶紧换名字。
宛意不紧不慢的替顾衍回答道:“北军的大将军,你要找哪个顾衍。”
憨汉闻言,如同遇见了神佛一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忙不忘问道:“将军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顾衍附身,迎着憨汉面前蹲下,没脸没皮道:“只有这张脸。”
憨汉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看了看顾衍的衣服料子,显然不是什么次品,这料子他自然是见过的,只有京都的达观显贵才可以穿这种花纹。
传闻,北境大将军年少成名,生的却是人畜无害,俊朗温和,笑起来时有让人有如沐春风的美好感,怎么看都不像另北齐闻风丧胆的小阎王。
憨汉又定晴的细瞧了瞧,又让顾衍笑一笑,又点了点头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是不像另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
言罢便慌忙的抱起顾衍的两条大腿,依旧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
“......”
顾衍额头慢慢滑下了两道黑线,不过十二时辰,已经有两个人开始为他哭丧了,他倒是也在心里表示还蛮“欣慰”的......
顾衍附下身,把那憨汉扶了起来,顺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憨汉哭了半晌,总算是平静了一点,宛意和顾衍已经疲累的坐在地上等着他哭完。
憨汉开始说出自己的身份,他爹爹是泉州知府的大管家,泉州知府被杀的那天,他爹也没能跑过。
顾衍开口追问:“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追杀你?”
憨汉继续解释道:“因为知府有一本黑帐,玄机处的人没找到,我是管家的儿子,自然知道在哪里,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追杀我,玄机处明面搜查证据,实则杀人灭口。”
“黑帐?”顾衍和宛意相视一看,怕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这个人身上找到。
玄机处办事的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人赶紧杀绝,难不成皇帝直属的玄机处,也被太后的人渗透了,不然这大好机会,玄机处怎么轻易杀人,而不是重点取证。
不然这憨汉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大可直接到玄机处受人保护,也不至荒山野岭四处逃命,显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从大将军回京的时候,我爹就猜到了,这批假药的案子上头一定会派人来查,只怕是到时候我们一家小命难保,就抄下了这笔黑帐,现在原件也在我这里。”说着憨汉便从怀里掏出了两本厚厚的账本,递给了对面的二人。
顾衍翻着手里的账目,瞳孔不自主的逐渐缩紧。宛意自然看不懂,就让憨汉继续给自己解释。
“户部拨下来的银钱自然是明面上的,但是到了下面就不一定了,泉州本就离洛阳遥远,也自然没人会在意,”
“户部拨发下来的时候,知府就已经在路上送上了许多金银珠宝,这样官银也不会出现在户部大官的家宅里。”
“经此一事,再下发到各地,银子自然就缩水了,原本只是粮草,谁知后面南燕和吴国齐功大魏,这批银钱几经缩水,而粮草早已出发去往南境了,自然就要在草药上下功夫,谁能想到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竟然以假乱真,祸害了多少南疆将士。”憨汉话毕。
顾衍的拳头越发紧握,额头的青筋已经凸起,双目透着阴森冷峻,一张脸黑沉的厉害。
“这群狗官,不拿边境的将士当人,当真是高管厚枕,只看上面,不看下面。”顾衍腾的站起了身,一腔的怒火冲的他头晕目眩,胸口的旧疾还在隐隐作痛。
顾衍咬牙切齿道:“想办法先回京。我要速呈陛下。”
憨汉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不管怎么样,好歹北境的大将军在自己身边,此时又与他系系相干,自然不会放手不管。
憨汉赶忙道:“我知道今天有个吴国的商队会从泉州一带路过,我们可以找机会碰碰运气。”
顾衍应声点头,又突然疑惑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有商队?”
憨汉略有激动的说:“好歹我在知府的宅子里办事,自然和这些商队都有些来往,收点过路费,也不为过。”憨汉两只眼已经笑成了一条缝,总算是不用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