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下里做了很多事情。
却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明面说过。
挨过了那年之后,肃山关才终于勉强挣扎着缓过来一口气。
后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甚至镇国公都曾经出面反对过要接纳更多的难民。
但小侯爷还是自己坚持着做了下来。
这些事情,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啊。
小侯爷从来都不曾说过,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可为什么?
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竟做出了要去白白送死的打算?
洪烈沉默了。
身为一个铁血军人,他很快就将自己脑袋里出现的这些困惑抛到脑后。
不管事情如何发生,不管有多少疑惑。
首先,他是一个军人!
军令如山!
马背之,洪烈目光掠过众人,他冷硬的声音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军令如山,岂能以儿戏视之?你们以为只凭你们的一句不服,就能改变我们肃山军的意志?”
“将军,你再好好想想啊!我们的生死是小,大不了再逃回原籍,可若是小侯爷失了这个机会,就再没有机会了啊!”
就站在洪烈不远处的那老大爷看着洪烈如此不近人情的态度,他不由哀声说道。
洪烈的神色中没有半点变化,马背的他冷声道:“此乃军国大事,岂容你等造次?”
“军国大事?好一个军国大事!你的军国大事就是要逼着小侯爷去死吗!”
老大爷那张朴素且粗糙的脸顿时被怒火染的一片通红。
他眼看着洪烈似乎并不想要再有什么回应,不禁怒发冲冠,大叫一声:
“狗娃,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反了这个老东西,你若不反他,老子就算死也闭不了眼!”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直落入到那治粟府中。
被唤作狗娃的乃是治粟府中的一名肃山卫。
他不是那些老卒,而是那二十万肃山军中的一员。
此时的他就在府衙之中。
听到外面爷爷的声音,原本列队站在府衙之中的他咬了咬牙,竟直接从行伍之中迈步走出。
肃山军令行禁止,军纪所限,纵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绝不容许他们私自从行伍之中走出。
此乃大罪。
乱军纪者,伍长有权责之。
然而就在狗娃咬着牙走了出去之后,他竟发现,一旁那位平素根本不近人情的伍长,此时竟像是一根木头般,完全没有看向他哪怕一眼。
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这违逆了军纪的举动。
而更远处,什长,屯长,百将,此时他们竟全都像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举动。
每个人都沉默着。
狗娃愣了一下,遂即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兄弟们的选择,与他的选择是一样的。
狗娃飞快的跑了出去,跑出府衙,看着不远处的老大爷,他径直跪倒在地:“爷爷,我在。”
马洪烈看着这个胆敢毁坏军纪,私自跑出来的不知名的小卒,他眼睛一瞪,厉喝道:“放肆!”
狗娃身形一颤,他发自内心的害怕洪烈这位老将军。
可他更怕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开口的能力。
老大爷面对洪烈,竟是分毫不让,他同样怒喝一声,道:“狗娃,你现在就给老子说,你到底是要留,还是要走!”
狗娃看着老大爷,他没有说话。
面对老大爷,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老大爷的方向“咣咣咣”的磕了几个响头。
额头狠狠的撞在那坚硬而粗糙的白石之,顿时将他的额头碰的一片血肉模糊。
这几个响头,乃是报恩,报的是骨血之恩,养育之恩。
老大爷见状,开心的大笑起来。
等狗娃磕完头后,他抬起那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年轻的脸庞,听着爷爷的大笑声,一时间泪水滚滚而出。
狗娃眼含热泪,将目光从老大爷身挪了出去,他倔强的看向洪烈,蕴满悲苦的双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过的坚决:“将军,我求求你,带兄弟们走吧,这肃山关,我们不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