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安念怀吃了午膳就在大堂里候着,因着他先前受过伤,身子也没完全好,到承启国的这段日子里由于水土不服而身子虚弱,晚时睡觉还会出一身冷汗,圣上得知,派了太医来瞧,只道他这些日子少出门,出门多穿件薄衫。
今日的他黛紫的衣袍,玄色的薄衫,淡粉的薄唇,看上去更显人惨白了,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苏诚一进来就看到这么“羸弱”的安念怀,眉头不由得跳了跳,更加害怕这个别国皇子会在街上一秒晕倒,这个后果,他可不想承担。
“安公子。”
“相国公。”安念怀起身相迎,将人迎到坐上,“是我连累相国公了,这般日子还得陪着我这个‘病人’。”
“安公子多虑了。”
安念怀没让苏诚再说些别的,他道:“我在沏香楼定了两间雅间,另外一间不知相国公夫人小姐可否赏脸,如此,念怀才不会心生愧疚。”仿佛霸占了苏诚很是过意不去,连声咳嗽,引得萧乘风上前帮他顺着背。
苏诚见此,不好推脱,又想自家夫人在旁边,自己也心安些,况且还能趁着‘空闲’去看一眼苏江氏,当下也没有拒绝,只道:“多谢安公子。”
差了人回去,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苏诚与安念怀一道出门,此时,苏江氏也与被迫打扮好的苏豆豆出门。
圆灯笼早已挂满了几条街,街道上多了许多猜灯谜的摊铺,一眼望去,人潮拥挤,此时天色还未暗下来人就这般多,暗了下来点燃了灯笼怕是连道都走不了了。
苏豆豆从苏江氏掀起的窗帘一角往外看,瞧着些郎君小姐并排走,微微一笑,看人家甜甜的恋爱真好啊。
两拨人在沏香楼碰见,苏诚瞧见自家娘子惊心打扮了一番,眼睛都直了,苏豆豆瞧见忍住不笑出声,眼一转跟安念怀对上,以团扇掩笑,尴尬咳了一声,拉着尚有娇羞的苏江氏率先进去。
咦,怎么会是他?他就是那三皇子?
苏诚想唤,又想到安念怀在身旁,稍微低了下头,“安公子,小女无礼…”话没说完就被安念怀打断,“无事,苏四小姐性情率真,可爱得紧。”
安念怀将目光收回,抬手掩了一下上扬的嘴唇,“我们也进去吧。”
“啊,嗯。”被打断话的苏诚一脸莫名,刚刚这个三皇子,是在夸我家豆豆?可是他为何夸我家豆豆?没等他想个明白,安念怀已经走了两步,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沏香楼在昌盛街首端边上,前面八尺外有一渡口,向左四尺有一七桥,意乞巧,俗称情人桥,多少才人佳子佳话从此流出,这情人桥便成了京都的一个特点。
而今夜乞巧,沏香楼前边的河就会被花灯填满,安念怀选的两间雅间,正好对着那渡口,他想,苏豆豆许会欢喜的。
苏豆豆倚在窗前,瞧着下面街道,暖风相送,将她的碎发扬起,河对岸的街上,几名郎君倏忽抬头,朦胧间瞧见这幅美人倚窗图,不由得停下了步伐,行人叫唤,这才回神让了路来。
毫不知情的苏豆豆瞧了会没瞧出什么感兴趣的,到了榻上接过苏江氏泡的茶,嚼着酥糖一块儿喝,本来甜腻腻的酥糖被茶汤冲淡,倒也好吃多了,她便一连吃了四块,惹得苏江氏把糖盘拉远了些。
“再吃下去,饱了,晚点吃不了好吃的又在那嚷嚷了。”
“嗷。”苏豆豆鼓着腮帮子,毫无形象地靠着墙,苏江氏略显嫌弃,只那眼里多是宠溺。
相府两个公子两个小姐,大公子带着妻子在外任官,二公子在外游学,三小姐去岁成了亲,如今府上只有四小姐苏豆豆,相国公夫妻俩对她就更加宠爱了,那些什么规矩都没让她好好学,待她及笄只为给她找品貌相佳家世清白的人家,只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得纳妾寻欢全心全意对苏豆豆好。
于是苏江氏对苏豆豆这没形象的靠墙没多说什么。
这边的苏豆豆百般聊赖,隔壁的安念怀绞尽脑汁怎么暗示苏诚他们去苏豆豆那吃晚膳。
苏诚正讲着这个乞巧有哪些好玩的,瞥见安念怀在开小差,一时停了下来,就看安念怀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小兔崽子,竟然不认真听!亏老夫在这个日子还跟你个崽子一块!
萧乘风瞧见,也不好当面去唤安念怀,悄悄伸了腿去,小心踢了一下。
“?”安念怀回神,一眼就看见苏诚似笑非笑盯着自己,面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捏着手帕咳了几声,“念怀失礼了。”
他手执茶盏,抿了一口,顺了顺喉咙道:“念怀心中有愧,知晓相国公就如念怀一般,有家却回不得。”他低眉苦笑,似是在嘲讽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好在相国公家人就在隔壁雅间,念怀这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相国公就去隔壁跟夫人小姐吃一顿团圆晚膳罢。”
像是在衬托他这孤单寂寞,又道:“念怀早已习惯一人吃膳,相国公不必心中不安。”
知晓实情的萧乘风:“……”他们陛下要是知道,怕是会吐血,好歹有空没空来会留在紫薇殿陪殿下吃饭来着。
萧乘风默默移开了视线,看不见就当听不见。
苏诚一时猜不透安念怀的心思,在他的话中来回翻跳,一半信一半怀疑,但只要一想到苏江氏在隔壁,他就心痒痒,可是留安念怀一人在,又恐会生什么变故,苏诚一时下不定决心来。
仿佛知晓他的犹豫,安念怀眼眸微暗,用手帕掩唇,边咳边道:“咳,相国公您去吧,咳咳,念怀一人可以咳,的,尽管,咳咳,很咳咳羡慕您,咳咳——”
萧乘风连忙给他顺背,心里一阵诽谤,他家殿下的演技又上升了,明明就没啥病。
苏诚起身又坐下,思虑一会,看安念怀还在断断续续地咳,试探性问:“要不,安公子一块去?”
“咳咳,咳,怎,咳怎好麻烦您。”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安念怀移开手帕冲苏诚一笑。
额……应该没事吧?苏诚心底发虚,但还是说道:“无事无事,不过一顿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