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没脑子的行尸和没脑子的袋装胳膊配合得不太好,无头身体拖了回去,却没发现真正重要的脑袋被人给偷了。想到它们搏斗了好久却一无所获,事后发现哪里不对劲可能还要过更久,宁永学就觉得它们像是来演情景喜剧的,观众是他,主演是这个被遗弃的脑袋。
当然,情景喜剧也得以他没被捏成碎骨头和烂肉糜为前提,换个一般人在这,毫无疑问就是正经恐怖片。
眼看女研究员在娜佳怀里陷入迷茫和焦虑,不停喃喃自语着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宁永学选择暂时无视她。他拾起摄影机,推门出去,顺着委员会那帮人的足迹继续往前走。
贵妇留下的黑色足印非常显眼,要跟她应该不难。
娜佳飘在宁永学身后,抱着人头左看右看。她把研究员的眼珠塞回去,然后又拿出来。她把她柔顺的长金发在手里来回拨动,然后又把她举起来,从脖子的断面往看,好像在观察大型昆虫一样。
宁永学自然知道娜佳好奇心极重,小时候她就喜欢把虫子和蛇在捏手里玩,现在拿着一个活着的人头来回看,其实也不奇怪。
固然这一幕异常惊悚,不过在他心里其实有种难得的温馨感和满足情绪,侧目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发笑。如果娜佳想把人头留下来,他是不会把研究员交给内务部的,摆在租屋里供着就好。
考虑他要存放一些非常不适合出现在公共视野里的东西,也许他得和娜佳在偏远郊区租个库房来住。靠近闹市的住房完全不可能考虑,邻居最好也不要有。
话说回来,海场有那种经典恐怖片里的郊区独栋大屋子吗?
......
之前穿过走廊的时候,宁永学忙着追随委员会的步伐和曲奕空可能经过的窄门,没太注意两侧的房间,也没仔细观察大教堂的内部陈设,只是粗略扫了几眼。
现在他隐约记起,在大教堂的布道讲坛盖有一块猩红色的布匹,从螺旋阶梯往下看感觉有些凹凸不平,似乎藏了些值得在意的东西。
也许在无光海的委员会人士看来,建造大教堂是种不可理喻的愚昧行为,在一艘穿梭于宇宙中的舰船挥霍大量空间造这东西更加荒谬无比。所以这个建筑本身就是愚蠢的,不值得在乎,也不值得在此留步。
不过,宁永学擅长换位思考,他觉得在信教的人眼里大教堂就该是最重要的建筑,当然也该放重要的设备。
趁着他们意外分开,宁永学回到大教堂,站在死去天使下方的讲坛边。他揭开红布,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光影刻下黑白交错的纹路,像是鸟类的骨头,又像是某种文字。
“这面说你能接人来。”女研究员忽然开口,“只要站在圆盘下面就可以。”
“所以你确实摸索明白了,人头。”
“我只是懂了一些常用指令。”她很不满,“还有,我的名字不是人头。你要叫我芙拉,能听明白吗?我生前是专业的嫁接研究员,死了也是有正经职位的尸体医生,你心里有一点对科研人员的敬意吗?”
宁永学不以为意:“敬意是互相的,你对我们这边的道德缺乏敬意,我当然也不会对你这个人头有什么敬意。”
芙拉瞪大眼睛,脸写满了谴责:“科学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才发展不起来。”
“现实世界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才会发生结构性崩溃。”
“是前人探索的时候用了太多不科学的手段。”芙拉更不满了,“到我们接手的时候,现实的结构已经非常不稳定了,要么就是等死,要么就下猛药做最后的赌博。当时我也参加了虚空生物载具的研究,眼看就要成功了,最后还是没能撑住。我觉得这都怪反对派人士四处搞恐怖袭击,拖慢了我们的研究进度。”
“我听阿捷赫说,最后几年是你们最疯狂的几年。其实你们自己也该知道一切都是垂死挣扎。”
“我觉得还好啦,”她闭着那只挨了剪刀的眼睛,“当时我还能在研究所里优哉游哉地喝咖啡逗猫呢,外面怎样我完全无所谓。虽然报纸说转化池和流产井里的尸体越来越多了,但是我们眼里一直还是有希望的。而且我一直期待能把奥泽暴的研究项目要过来。它被放了好多年没人管才发生了意外,要是有我看着的话......”
宁永学不禁皱眉:“是我认识的那个奥泽暴吗?”
“一定是你认识的那个,也只有它像个人了。要知道奥泽暴这种东西本来是没有智力的,或者它们根本就没有自我意志吧,它们吃了什么人,就是什么人用它们的身体行走。当年我还不到十岁,课题完成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奥泽暴用自己的口气说了话,问我和导师什么时候才能去死。我当时真是太开心了!”
所以炼金术士占据奥泽暴的身体主导权其实是种族本能。奥泽暴这种东西没有自我意志,它们吃了谁,自己就是谁。阿捷赫的自我认知其实是嫁接课题的成果。
“你和阿捷赫有深仇大恨啊......”宁永学说。
“那一定是因为它不够了解我,等我哪天切过她每一寸皮肤,摸过她每一个内脏,给它也加随时可以拆卸的缝合线,我们就会变成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