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永学回过神来,重新聚焦视线。他看到曲奕空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推倒在了地,刀刃正钉在他往石门伸过去的手。
是她把召唤给切断了?
“也不是特别难切断的东西。”她稍稍点头,“你感觉怎么样了?”
宁永学也不是很好形容,他能看到四下里残留着发黑、枯萎的痕迹,浸透了空间本身。他也能尝到一股污浊窒闷的硫磺臭气,带着阴冷潮湿的感觉,渗入骨髓。
这味道实在很浓郁,曲奕空的爷爷形容疯狂浸透现实就像往羊皮纸滴下水滴,如果守护者是有资格浸透现实的清水,那它简直就是颜料或油漆。某个菩萨大人涂抹出的痕迹把现实污染到了这种程度,几乎就穿透了穷卑者的阻断,抵达了他的灵魂核心。
它想把他的自我从穷卑之术里牵引出来。
“这个诅咒圆环的痕迹比当年转化池笼罩了几十年的痕迹还恶心,”奥泽暴说,“我猜我那边的世界可能太沉迷于嫁接技术了。你那个菩萨大人实在很了不起,也许在不受物质限制的层面,一个个体确实能抵得过几个世纪以来所有发疯的研究者。”
“我感觉它在召唤我,”宁永学想了想说,“它想把我从穷卑之术里牵引出来,就像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一样。”
“至少它只是在召唤你,不是直接把你的鳖壳给剥了。”奥泽暴说得很不客气,好像笼罩他灵魂和自我的穷卑之术只是个乌龟壳一样。
“你该把面罩戴,”曲奕空这时也说,“你养父穿着那套东西肯定有他的理由。你也该把它们都穿好,免得出了事才后悔。”
“你确实该再套一层鳖壳了,反正我觉得你现在的穷卑术水平还不够。”奥泽暴在后面阴阳怪气,“每多一层鳖壳,就多一层安全的保证。”
“你们是认真的?”宁永学往后靠着坐在墙边,“这个面罩,它......”
“我认真的,”曲奕空用双手把他的头扶正,“就这样把脸对着我,别躲开。”她把面罩拿在手里举起来,对着他的脸扣下去。“这个菩萨大人的来历和我们都差得很远,你却和它离得太近。你还是小心为。”
面罩扣紧了,附着的节肢跟着蠕动起来,宁永学发誓自己脑袋根本没有洞可钻,但它们就是顺着皮肤缓缓刺了进去。缓缓、缓缓地从他后脑各个位置刺入。
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他的头被刺穿了,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跟着可能是颅骨,甚至会深入大脑组织,而他只能听之任之。这样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衣服本来应该是皮肤外围的装饰品,但是这东西越过了那条线,并且远不止如此。他越感到它们深入自己的脑部,就越感觉到自己大脑分泌出的异常激素。
混乱的感受随之而来,这种混乱这和人自然产生的情绪无关,也和诅咒或灵魂层面的扰乱无关,——这是生理性的情绪变化,仅会在药物的刺激或大脑病变中出现,并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明显。
面罩扣得更紧了,他混乱的感受也更强烈了。他有点想吐,他必须紧抱住眼前这家伙才能勉强缓解一点恶心感。大脑分泌出的物质非常复杂,他现在的感受也异常混乱,他肢体麻木,一会儿发烫一会儿发凉,他的肚腹像是在烧,他的肌肉在抽搐,他必须竭力抵抗把这面罩一把扯下来的冲动。
曲奕空抱住他,轻拍他的脊背。
然后,忽然一切都平息下来。
什么都没发生,他感觉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变化。他的情况既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不过就这样吧,就当事情已经完成了。刚才生理性的混乱感受让他非常不适,他实在不想再试一次了,就当这面罩已经坏了吧。
然后什么东西从他脊椎扎了进去。
宁永学发现自己的脸随之抽搐。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曲奕空说,“确实是从脊椎扎进去了,——从往下。你身的衣服配合它的尖端裂开了小豁口。”
又是一下。没有刺痛感,但是确实不是幻觉。
宁永学勉强扭过脸,难以置信地看到根根弯曲的黑色节肢往下延伸,刺透他的背部脊椎。他觉得有点头晕,但是晕眩和不适感很快就被去除了,——以生理性的方式被祛除了。
这面罩会抑制负面情绪和不适的感受。
一切迹象表明这套服装不止是人们以为的防护性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