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永学伸手叉了一块牛肉,她也叉了一块,然后继续说,“你想想,冰晶妖困住了一堆死魂灵,卡住了一堆拟态人的路。它就是个水蛭,是个寄生虫,像树木根须扎根在野兽体内一样扎根在诺沃契尔卡斯克。它干扰了黄昏之地的秩序运转,对吧?”
“对。”他同意说。
“安东可以在这地方随便出入往来,甚至还能从外面往里抓人,对吧?”
“所以他是故意不管会危害黄昏之地的寄生虫?。”
“所以我们有结论了。”炼金术士应道,“诺沃契尔卡斯克本来没有怪物,只有拟态村民、被寄生的野兽和被仪式召唤的野兽。你所谓的‘到处都是怪物’根本谈不。是你老爹在这里引狼入室,故意放任冰晶妖和虫巢人寄生在这,危害黄昏之地运作。”
“他这身份还真是微妙。”
“你老爹就是那个趁着皇帝重病代管朝政大权的人,而且他还用各种手段每天给皇帝下毒,想方设法敛财,搬朝廷的国库。于是皇帝越病越久,朝廷也越来越衰败,哪边都看不到好转的希望。”
“但世俗的王朝和这地方没法比吧?”
“这就是它恐怖的地方了。”她把胳膊架在桌子,很夸张地作出演讲手势,“以前阿捷赫从教堂出去探过黄昏之地深处,但是她从来就没成功深入过,这还是被你老爹危害过之后。反倒是诺沃契尔卡斯克这边,只有几个寄生的怪物和你老爹有威胁。她几乎去过所有地方,见识过所有麻烦,——差不多每个都能避开。”
“在已知的地方。”宁永学补充了一句,“要是探出了第一条路,我们就得往未知的地方走了。”
“好吧,未知就未知,但总归要先把已知的先对付了,然后再考虑应付未知的。”
“看来确实就这一个办法了。”
“反正阿捷赫和大小姐腰往那边去,我知道她们俩性格不合,所有这事你自己想办法说服她。”
“说服到是可以,但我们这边的规模可能不太好说。”
“规模?什么规模?”
宁永学掰了下手指。“狼群,你和我,娜斯简卡,还有虫巢人。”
“你干嘛要带这群傻狼?”
“你可以去跟阿捷赫谈谈,看是她是觉得你比较重要,还是觉得狼群比较重要。”
“当然是这地方最可爱的老子......算了,明显是那群狼比较重要。”炼金术士叉起一块土豆,然后又撇了下嘴,“那虫巢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谈了谈,说好的可以叫它帮忙,现在找到脱困的希望了,当然得叫它一个。”
“你是不是跟什么玩意都能当好兄弟?”
“没错。”宁永学说,“你对虫巢人有什么意见吗?”
“是阿捷赫对这种集群智慧完全没辙,那堆小虫子跟世界表皮完全绝缘。”
“所以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去跟阿捷赫谈拢,然后我们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还要加我的人造人医生。”炼金术士补充了一句,“可能他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我一定要把人造人的知识核心拿回来。”
“这事随便你。”
“好,我就知道你是个适合商量事情的人。”
炼金术士起开墙角的箱子,取出一件黑色的全封闭面罩,轮廓流线型,明显可以看到后方交缠的节肢。她把面罩放到桌子,然后又从里头取出叠放起来的棕色大衣和黑色内衬,摆到宁永学腿,把面罩也摆了去。
这正是老安东同事的遗物。
照这个情况看,炼金术士最近没怎么出过声,但她已经完全想好了他们一切计划,也安排好了一切事项。曲阳的骗术跟阿捷赫的生命经历结合起来,造就了他眼前这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这番对话没什么可质疑的,宁永学总觉得她埋了很难发现的坑,受害者是谁则很难说。也许他有必要让炼金术士明白曲奕空跳进了坑,他就会结果她的性命,把她和她的人造人一起扔到海里。
要是受害者是阿捷赫呢?比如说,她想把阿捷赫抛进黄昏中,然后她自己会代替阿捷赫成为主体意识,再也不必担忧自己被消化的问题。
若是她真有这种想法,见证这一幕其实很有意思。还有什么事比见证主体分出的一小部分意识代替了主体本身更光辉夺目、更奇妙?要知道,宁永学自己也可能是菩萨大人分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