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婚宴大厅中已有宾客抵达,游家是什么背景,原是容不得新媳妇有一点失误,舒妍脸上堆起甜美的微笑,向早到的客人连连致歉,一边将递来的红包交给身旁的少雨保管。
少雨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将背包紧紧地抱在怀中,游家那些珠光宝气的亲朋出手送礼绝不会吝啬,一会儿站下来,她的背包中少说能塞上几十万礼金。
将又一封厚厚的礼金递给少雨,舒妍忽然发出“呀”的一声轻叫,声音中透出惊惶烦乱的焦躁。
这一次是她最要好的一个男性朋友、大学同届同学华昀打来的电话,作为国际金融系的高才生,原本毕业后就准备出国留学,可最终还是为了某种原因留在国内,虽然他没有明说什么,但在这一段彼此最繁忙的日子里,他总能够抽出时间陪她找租屋、看家具,替她到处打听适合她的工作。
这样的殷勤早已超出寻常的友情,让她怀疑他违背父母的意愿没有出国是为了她,情窦初开的心中,总觉得有几分不是滋味。她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女孩,在世俗眼里配不上像他那样出身高干家庭的男孩,为了避免将来因为对方父母的压力让自己伤心,她继续自己的冷情,控制着感情不让它悄然滋长。
问她什么时候到达海城,问她公司有没有人来接她,问她住在哪里……他就像所有正痴情爱恋着的男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临末了又说等她结束培训的那天,他过来海城接她,好像她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女人。
少雨苦笑地挂断电话,心中却有一丝被人牵挂的感动。
晚上在舒家和舒妍睡一张床上,兴奋的准新娘直到午夜还唧唧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舒妍的夫家那可是当地的豪富,新郎游宪年轻帅气,名牌大学毕业,却没有一般富三代私生活混乱奢靡的恶习,倒是他父亲听说年轻时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娶妻后才收心养性,当然跟老婆厉害也很有关系。
舒妍和游宪这个钻石帅哥相爱,受到考验重重,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游宪的母亲。作为一个出身普通工薪阶层人家的独生女儿,舒妍收敛起她原本的骄傲、她的任性,用尽所有力量讨好一开始执意要拆散他们的游宪母亲,终于感化了苛刻挑剔的男友母亲,得到嫁入游氏家族的认可。
那真可谓是整整两年的辛苦付出,以至于少雨对这样高人一等的家庭敬而远之,她可做不到舒妍的忍辱负重,为了嫁入豪门或高干家庭,把自尊压到最低点,她尹少雨从来就不是这种人,从来不会用乞求怜惜的手段来得到他人的认可。
早上醒来已是将近九点,舒妍早已去美容院化妆做发型,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她不肯请假,竟然没有叫醒她起来,害得昨晚陪那幸福小女人聊到凌晨三点的她培训第一天就迟到,于是下午她再也不敢提出早退,打着哈欠昏头昏脑地听课,结果在培训课程结束后被总公司负责培训的蒋小姐叫入办公室,被一顿好训,勒令她第二天培训前背诵公司的规章制度。
倒霉,真够倒霉!
初入职场的少女垂头丧气地走出总公司大门,已将近傍晚五点半,手机中是十多只舒妍的未接电话,她心急火燎地跳上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往设在酒店中的婚礼现场。
抵达酒店后,和舒妍打了个电话,知道她在游家订下用作休息室的八楼客房中补妆,小跑着奔进大厅一旁的电梯。
气喘吁吁地靠在电梯角落,光滑可鉴的暗金色内壁映出少女的素颜。
可能睡得太晚,脸上虽说带着小跑后汗湿的红晕,但唇色显得有点黯淡干涩。想到游家在本地的地位,她虽说是伴娘,可也不能给舒妍丢脸。忙不迭地从包中翻出一支口红,拿出一个小面镜,正想涂抹,电梯已到达八楼。
电梯门打开,一群男女老少涌来,其中一个肥胖女人仿佛怕被关在门外似的,推推搡搡地挤进来,把刚走到门口的少雨撞得一个趔趄,抓在手中的口红脱手掉在地上,又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在走廊中滚向前方。她急忙弯腰去捡,哪知道走廊转弯处一个提着水桶拖把的清洁工经过,脚踩在口红上一滑,拎着的一桶脏水顿时泼在一个正打着手机的男人裤角上!
“妍姐,怎么了?”
少雨不解地凝视着舒妍那张娇俏艳红的脸蛋,就这么几秒钟,她的额头已沁出汗水,两只手快速地翻动层叠的宽大裙摆。
“我的……手链不见了!”舒妍压低声音说,眼睛飞快地扫过正在和一个长辈说话的游宪。
“手链?”
“我昨晚给你看过的那条翡翠手链,是我婆婆送的结婚礼物,价值一百多万元。”舒妍急得恨不得脱下身上的裙子细细找上一遍。
“惨了,要是被我婆婆知道,我死定了……”
舒妍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少雨知道这个女人怕死她婆婆,忙低声安慰道:
“你真的戴在手腕上了吗?”
“我……”舒妍托住额头,“我记得我打开首饰盒,把手链拿出来……后来……记不清了……”
“让我想想……我记得……你去拿捧花准备下楼时,手腕上好像根本就没戴手链。这样吧,我回八楼客房去找找……”
“妍,你不舒服吗?”游宪注意到舒妍发白的脸色,走到身旁体贴地问,“要不要进去休息片刻?这里有我在就行。”
“我没事。”舒妍掩饰着内心的惶恐,冲着游宪嫣然一笑。
“妍姐,我的眼镜好像落在客房里了,我上去找找。”
少雨轻轻捏了下舒妍的手指,希望以此能让她暂时定下心来,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一声,如今的舒妍哪像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又娇憨又任性,成了豪门媳妇,在夫家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幸亏游宪倒是一个好丈夫,如果是那个安棣言……咦,她干嘛想到那只“凶神”,微蹙起眉心,努力把那双冰冷逼人的褐色眼眸逐出脑海。
取出房卡,将手中装有礼金的包交给舒妍,她沿着走廊向前,眼睛仔细地在地面上搜寻。垂着头走到电梯旁,哪知道门正好打开,专注于地面的她一头撞在正从电梯内走出的一个男人身上。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一边抬起头,这一瞧心中叫苦不迭。
怎么又是他!那虬结在一起的俊眉下,一双冷冽凶煞的眼睛在彼此目光相遇的一瞬间,惊疑地微微一闪。
少雨知道自己取下眼镜,放下挽起的一头长发,模样自然会有些改变,初见过一面的人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了眼他的身上,被脏水泼湿的裤子已经换下,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裤子,原本畅开的衣领已扣住,系着一条银色花卉的领带,外罩一件与裤子同色的西服外套,很正统很绅士的穿着。
未等她的眼神重回到他精致的脸庞,她的下巴已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用力抬高,迫使她娇小的脸面对他的。
“又是你!”
他的声音似乎从喉咙底部挤出,暗褐色的瞳仁中跳动着狰狞的血点。
“对不起……”她只得再一次说道,虽说被他掐得难受,但毕竟两次都是她有错在先,何况她也不相信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揍她。
她不悦地正想挣脱他的手掌,这一次又是他先放下手来,唇角向上好看地翘起,原本阴森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很阳光的笑。
初见到那笑容的一瞬间,少雨只感到心跳加速,仿佛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在打什么主意?
但随后发现这个叫安棣言的男人并不是冲她在笑,而是冲她身后另一架电梯中出来的人在微笑地打招呼:
“阮叔叔,辛阿姨”
原来这个野蛮男人也会叫“叔叔”、“阿姨”,而且演技高超,变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