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清素扭身一脚，揣在通风口，扭身扎进神明之气的汪洋深处。

“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

在现实世界，在那种忍受痛苦和窒息的脸庞上，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看到了义无反顾，甚至壮烈。

神林御子想出手，但现在已经晚了。

海风中，黑色神力与红黑神明之气，早已经不分彼此。

现在只有等待，等待源清素成功，或者源清素的器量消失，身体变成空壳。

张狂、霸道、不可一世！

这些红黑恶龙的情绪，要将源清素分尸。

源清素的意志也已经分解，早就没了主意识，受到红黑恶龙的刺激，他的意志如引火线烧完的炸药桶，砰的一声炸开。

他更张狂、他更霸道、他更不可一世！

红黑恶龙的第一波攻势，在他的反击下，连一秒都没支撑。

第二波，还是一秒

源清素的意志们更加暴怒，似乎对于对方敢挑衅自己两次，比第一次还要狂怒。

“杀杀杀！”他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剩下最本能的表达。

第三波，依旧是一秒

第四波，超过了一秒

第五波，两秒

第一百三十一波，半个小时

红黑恶龙气喘气吁吁，极度虚弱。

祂一边依靠残骸，吸收神明之气恢复，一边盯着源清素暗淡的器量，如同看一块用手活生生掰开的刺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天已经亮了，也许才过去一分钟，源清素的意志终于开始虚弱。

狂怒开始消减，意志变得消极、变得低沉，理性也开始回归。

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强大真的有意义吗？

之前的生活难道不好吗？好好的修炼，难道不能成为歌仙？

自己死了，母亲一个人怎么办？没抱过神林御子，还有姬宫十六夜

源清素猛地清醒过来！

他的器量极为弘深，因此差点死在自己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手里。

红黑恶龙开始游曳，寻找下嘴的地方，祂的实力逐渐恢复。

源清素的意志依旧虚弱，他手捏智慧印，一如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得道，蟒蛇为其挡雨。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他进入澄明境地。

人、自然，甚至花瓣上的晚露，绿叶上的夜雨，晓鸡暮鸦，夏虫秋蝶，池上碧苔，叶底黄鹂，都不再无关紧要或对立，而是与心灵紧紧相连的此岸，是他消除狂妄的伴侣。

红黑恶龙扑上来，撕咬他，源清素任由祂撕咬。

这次不仅仅疼，意志更是在一点点消散。

身体周围原本炽烈的神力，逐渐萎靡，最后，在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的注视下，只剩薄薄的一小层。

源清素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此时就像红黑恶龙的器量，是所有器量，最根本、最坚不可摧的一部分。

滚他妈的天人合一，滚他妈的感化！

意志反手就是一掌，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红黑恶龙瞬间拍散。

四处逸散的神明之气，转瞬间在远处聚拢。

“昂！”祂仰天怒吼，俯冲而下。

源清素又是一掌，这次只是将它击飞，他已经失去继续反抗的力气。

“你想一直呆在骨头里？整天被人呼来喝去？”他高声骂道。

红黑恶龙盘旋在意识上空，只有百米的身躯，依旧逶迤蜿蜒。

“天地与人，根本不是一体！但也不应该靠是人，不是人来区分！”

“听着，我们才是一类！”源清素大吼。

“你，离开这地方，继续翱翔天地！”

“我，使用你的力量，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们两个，绝不被任何人、任何东西瞧不起！绝不让任何人、任何东西，在我们头顶！”

“和我合作，我们一起冲出去！”

回应他的，是红黑恶龙的一声咆哮，随后俯冲而下。

狂风席卷，热浪裹身，意志模糊。

虚弱的源清素，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只剩下一股称为本能的东西死，也要站着死！

死寂。

刚才战到猛烈的器量大海，像是死了一般。

源清素看着停在鼻尖前的红黑恶龙，祂猩红的双眸，如两面硕大的玻璃墙，映照着他的全身

“怎么回事？”神林御子看着不再消失、逐渐稳定下来的黑色神力。

此时此刻，源清素的神力，和豆子大的油灯一样，任何一阵风吹，都会熄灭。

姬宫十六夜缓缓露出微笑，脑后隐隐约约即将出现的镜子，又遁隐虚空。

源清素原本几乎停止的呼吸，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吞吐之间，甚至造成了漩涡和气浪。

他吸气，整个沙滩出现肉眼可以看见的气旋

吐气，大风骤起，海浪被齐刷刷地倒吹回去。

强大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体内的气息沸腾，一股强烈的冲动，要从喉咙中冲出来。

“啊”源清素猛地睁开眼，仰天怒吼。

一阵阵气浪，以他中心，排向四方。

吼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激越龙吟。

整个小豆岛都开始摇晃，海水的起伏失去规律，一场海啸即将袭来。

绫子赶到时，只听到“轰”的一声，一道黑光冲天而去，眨眼飞进群星之间。

“小素呢？”她连忙问两人。

神林御子一句话没说，化成一道金光，紧随黑光而去。

“绫子阿姨，我们也去看看吧。”姬宫十六夜笑着对绫子说。

“刚才是小素？”绫子问着，不等姬宫十六夜回答，身体飞上天去。

姬宫十六夜很快追上她们两个，因为她们停在云层上，眺望远方。

“哈哈哈！”一声声狂笑，一阵阵龙吟。

云层似乎成了大海，一条红黑巨龙时而破浪而出，时而一头扎进深海，御云乘风。

红黑恶龙的器量，也在咆哮怒吼，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声音，似乎对源清素格外满意。

“昂”又是一声龙吟，源清素停下来，盘旋在云海之上。

银河横贯在头上，显现出宇宙的遥远、广大、深邃、神秘。

他看见漫天璀璨的杏杏在闪闪发光，随着夏夜凉风摇曳浮动，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落。

他兴奋、激动，甚至有一种幸福感，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星辰，闭上眼，就可以听到仙人的话语。

他在星辰间遨游，探手即是光。

天人同化！

无穷无尽的神明之气，如大坝开闸放水一般涌入他体内。

“昂！”下一刻，天人同化的状态，立马被打断。

红黑恶龙的器量，传来一股意志，祂不喜欢星辰，只喜欢火山，凡是带火的，也可以勉强凑合。

源清素哈哈大笑，但从嘴里发出来的，却是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声。

他一点也不在乎寻常修行者视为奇迹的天人同化。

其实，天人同化也不能为变为巨龙之身的他补充神力。

他只能使用红黑恶龙残骸里的神明之气，一旦使用完，那只能靠着龙身的身体力量。

要想再在龙身的情况下使用咒法，只能等残骸下次充能。

这样也足够了，能让他抗衡歌仙。

源清素一声咆哮，俯冲而下，再次飞出云海时，已经将母亲、神林御子、姬宫十六夜，驼在背上。

“小素？”绫子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源清素狂喜得胸口都要炸开，没办法好好说话，只能载着她们，时而在云海翻腾，时而冲入大海。

他如一头终于得到解放的困兽，尽情肆虐。

“好孩子，好哥哥，”舒畅的狂风中，只听见姬宫十六夜的笑声，“从今天起，你和我一起做万人之上！”

等源清素载着她们，飞回小豆岛时，太阳已经从西边的地平线跳出来，洒落万道金光。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远处是草原，在朝阳中，一切都辉煌壮丽，神圣无边，一片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