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沦入某种情绪后，才会突然看清身边人的同样情绪。

江健接过孟婆汤，深深凝望片刻，蓦地，头一仰，饮尽前世所有悲喜哀乐。

他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再回头看一眼已经融入骨血的女儿。

他挺直了胸膛，正如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奋不顾身，只为心中忠诚。

孟婆见多了分别场面，今日却是个例外。她从小就见过江健，一个稳重脱离世俗的儒雅男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儒子气息，令人向往。

“怎么会这样？”

她暗自发出疑惑，却在看见江晚许久没变的动作后，突然得到答案。

那被阎王死死盯住的女子，像极了正在下桥走向转世的江健，极为倔强。直到江健身影消失，她的军礼依旧延续许久许久。

孟婆心为所动，试图走过去安慰两句，却被不远处面色阴郁的老板吓退。

三人就这么短暂地，保持了片刻宁静，直到江晚缓缓放下手，白皙无暇的面容瞬间被热泪侵占。

她望着一脸同情的孟婆，心尖疼到麻木，喉咙里发出沧桑的悲痛声：“我没有爸爸了。”

林克眸色猛地一变，抢先孟婆将那哭泣的人儿揽入怀中，他才终于感受到她颤抖不已的身子。

她，真的这么伤心吗？

孟婆尴尬地顿在两人身后，安慰的手僵在空中。好吧，她才不难过，只是手心有点凉罢了。

触碰温暖的怀，江晚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放肆地尽情释放，所有悲伤和痛苦，都将留在这平凡的一天。

此刻的所有人，包括随后赶来的盛玉瓒，皆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做了个巨大的决定，不可改变。

盛玉瓒心有不甘，愤愤不已，尤其是看到两人如此亲密模样，江晚居然在他怀里抽泣，那个安慰她的人，为何不能是自己？

这一天，他不记得任何事，只记得，江晚最后的笑容，那笑容，似春风一般温暖和煦。

她说：“我要回家了。”

她说：“我讨厌这里。”

她说：“林克，望，再不相见。”

林克神情并未因此而产生多大变化，面对江晚无声的指责，他只是淡然一笑，反问道：“是吗？”

江晚离开前，盛玉瓒也曾争取过，却被林克打入冥河中，激起千层浪花。

他表情狰狞痛苦，嘶声大喊着：“晚晚，你别走，回头看看我。”

决心已定，江晚再未停下脚步，仿若从未听闻过一般，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林克特意扭头瞥了眼狼狈不堪的盛玉瓒，嘴角勾起，当时玉公子，而今落水狗，这形容实在是贴切得很。

“林克，你给我站住，我不会放过你的，把晚晚还给我。”

他怒吼着，尽是不甘心，无数次懊悔当年的决定，也无数次被现实打败。

“我后悔了，你把她还给我吧，那些约定，从来都不做数……”

林克只是轻描淡写，不费摧毁之力，一句话就能令他彻底幻灭。

那句话便是：“她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