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圣人不喜辛茂,便是曹羽也着实不想与这位御史大夫打交道。
他垂眸不语,却听得程聿缓声道:“辛大人莫不是以为曹公公会假传圣旨?抗旨之罪恐怕辛公也担不得,更莫说曹公公了。”
曹羽眼眸一转,旋即长舒口气,躬身扶住辛茂的胳膊:“辛大人,圣人既已让大人在暖阁等候,大人便不要在此冒雪吃风了。”
辛茂拧紧眉头瞪着程聿,终是自觉扛不住一个枉顾圣意的罪责,撑着酸胀的双腿站起身来。
他的双腿早已冻得麻木不堪,饶是有曹羽扶着,走起路来也分外迟缓。他进到暖阁中时,程聿已然没了影子。
长公主府的偏殿内,圣人面露疲态靠坐在软榻上,手边搁着盏参汤,只尝了三两口而已。
“圣人万安。”程聿拱手问安。
“坐吧。”圣人按着眉心,听到程聿的声音也没睁眼,只是随手轻挥,使他坐下再说。
程聿坐到圣人下首,坐稳后方才问道:“不知长公主殿下贵体可安?”
“这些年来便反复不休,太医署不中用,总也治不好。”圣人轻叹口气。
许是觉得自己这般模样委实不妥,他睁开眼,对程聿道:“累得朕也歇息不得,她到底有功于大昭,朕自然不能不理会。”
“圣人宽宥爱民。”程聿微垂着眼眸,双手拢在袖中,声音温吞不带丝毫怨怼。
圣人缓缓舒出口气,喝了口参汤后才道:“你来求见必有要事,说吧。”
程聿依旧垂着眼眸,不疾不徐的把这几日之事说了个干脆。
最后他道:“现已将贼子尽数捉拿,虽右骥卫死伤惨重,但到底也算有惊无险。”
圣人拧着眉头:“媱嫦带兵,怎会打出这般不济事的仗?不过三五百人罢了,二千右骥卫竟能折损大半,她莫不是离了顾绫真不会打仗?”
程聿站起身来,拱手道:“臣以为,此役死伤惨重或许与媱嫦无关——元州军强悍,放眼大昭无出其右者,右骥卫平素只管巡城,操练懈怠也是有的。”
“猛将遇熊兵,便是她有十分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圣人凝眉饮尽参茶,琢磨良久后才道:“也罢,许是右骥卫轻敌了。”
程聿面沉似水,闻言不语。
圣人坐直了些,对程聿道:“此事姑且缓缓,临近年下不便大肆宣扬,长公主又病着,莫要使她也受了惊吓。”
程聿颔首应是:“臣遵旨。”
“若得了线索,你使人悄声料理便是。”圣人又嘱咐一句。
“喏。”
草草吩咐完毕,圣人便又靠回到软榻上。他再朝程聿挥手,示意他坐下。
程聿坐回到椅子上,便听得圣人道:“修怀,你博览群书,可知哪处有名医?”
程聿思忖片刻,答道:“先前听闻白药村有个大夫最擅长寒症,不过今日……臣并未瞧见有哪个老大夫在村中。”
圣人不甚在意的摇着头:“那人早就在这儿了,亦是没什么用处。”
圣人的脸上没有半分疑心神态,仍旧只是忧心于褚琏的身子。
程聿垂眸凝思良久,终是抬头对圣人道:“臣游历之时于姜洲偶遇一位名医,陛下若允准,臣这便带人前去寻找。”
圣人眼前一亮,正要应允却又换上了担忧模样:“你这身子恐怕吃不消,不如还是作出画像,交由姜洲刺史府去寻吧。”
程聿站起身来,朗声道:“圣人忧心长公主的身子,聿既为人臣子,自当为圣人分忧。且姜洲甚近,来往不过三五日即可,圣人无需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