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
右骥卫屯兵处于亲仁坊,北邻明德坊南的左右武卫,东靠御道。因左右骥卫领京安城巡防事宜,城内百姓平素最常见的便是他们,对皇家的敬畏寄托至银甲将士,哪怕是寻常兵丁也不禁生出些高人一等的气魄。
但他们又是这城中最清醒的人。他们受着百姓的敬畏,自己也不忘向那些官爵贵人表忠心。左右逢源游街走市,对下严苛对上逢迎,他们硬是在京安城的乱流中挤出了一道羊肠小路,凭谁都说不出他们一个不字。
媱嫦凝眉望着右骥卫的校场,只见得三五成群的兵士抱着矛枪,凑在一处谈天闲话。他们所谈话题无外乎银子和女人,谁昨日手气极佳连坐八庄,哪家楚馆的小娇娘媚如灵狐。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男人凑在一处,能聊得大抵也就只是这些了。
而一旁的木桩武架早已被积雪蒙住,结了冰也无人清扫。
她揉了揉耳朵。
一旁的长史见她面色不虞,扯了扯嘴角道:“大人,大将军此时在右翊中郎将府,天寒地冻,不如还是先进府饮茶?”
他们本只是路过此处,却没料到媱嫦站这儿便不走了。
长史比媱嫦官阶低了半品,但瞧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好似九品小吏见了三品大员。
媱嫦的睫毛轻颤两下,收回视线望向他,颔首:“好。”
长史本以为媱嫦要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她竟如此好说话,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位大人来得仓促,之前也并无一丝风声,他只当绣止府多了个兵家大人要来查验京卫,冷汗落了一身接一身,却不想原是他想岔了。
媱嫦跟着长史往里走,路上,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到底还是京卫兵士清闲,不似边塞将士整日饮血度日,半刻也不敢松懈。”
长史方才放下的心立即又提起来了。
他低眉顺眼的引路,全不敢接媱嫦这话。
京卫清闲亦不是一二日的事了。
大昭建朝后,京安城十二支卫队屯兵二十余万。初时,京卫皆是战功赫赫的老兵老将,他们方才从战场厮杀下存活,自是警备万分。后来天下大定,四海来贺,哪怕偶有战事也打不到京安城来。
时日久了,京卫自然懈怠。
就像有了绣止府后,大理寺的少卿们整日斗鸡走马都无人置喙着实用不得他们为圣人分忧。
长史默然良久,见媱嫦停在这话茬上不肯再言其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一句:“圣人脚下谁敢放肆?京卫清闲,亦是大昭国力昌盛之像。”
闻言,媱嫦失笑出声。
好一张灵巧嘴巴!
明明是过错,却被他硬说出了三分道理。
长史自觉媱嫦这笑不似开怀,把头埋得更低,脚步亦加快了几分。
媱嫦瞧出他心虚,自觉此事并非为难一个长史便能有所建树的,遂也不再多言,只快步走去。
京卫懈怠已久,自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使他们改了的。他们处在圣人脚下都能如此,想来是早已有了应对上峰查处之策,想要揭开这块黑布使圣人看清京卫的真面目,必得要一个血腥冲天的契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