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属下回来时见灰熊在外面绕圈，一问才知他想求见将军。”李卉大步走进营帐。

正在处理军务的萧晟抬起头，他是派李卉去瞧云葭的，便先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李卉恭敬回：“陛下还在巡视军营。”

“嗯，”萧晟又道，“叫他进来吧。”

经过训练的士兵拜见上级，都是单膝跪地，灰熊身型健壮，一进来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萧晟亲自扶起灰熊，示意他坐在下首的木椅上。

灰熊诚惶诚恐坐了，入军营以来，萧家军训练有素且各个待人友好，从不轻看山匪们。士兵们如此，更使得灰熊羞愧于先前的营生，现下感到萧晟威严气度，更是如沙砾见明月，顿生自卑。

“小的并非有意打扰将军，只是……”灰熊再次搓手：“兄弟们在军营闲了一整天，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灰熊的一举一动皆落入萧晟眼中，他眸光幽深，淡淡问：“说是报效扶熙，可你只带来了弟兄，不知你们的家眷在何处？”

将军这是知道他有所隐瞒了……灰熊起身跪地，犹豫一瞬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昨日见灰熊等人没带家眷，萧晟暗自记下，回到军营便令李卉带人沿路查看。

不多时，李卉回返，道他趁黑摸上灰熊从前的山寨，见里边多出许多坟头。这些坟头掩埋得潦草，可见埋葬尸首的人来去匆忙。

萧晟顷刻之间猜到缘由，是以刻意放置山匪众人不管，只等灰熊上门。

“你们想报仇。”萧晟肯定道。

“是！做梦都想！”灰熊握紧拳头，恳求萧晟：“求将军不要赶走我们……”

萧晟示意灰熊起身，道：“我为何要赶人？只是你可要知晓，雁瑞是当今天下第二大国，报仇雪恨非一日之事。”

听萧晟愿意继续留下他们，灰熊欣喜地连连点头：“小的知道，小的愿意等！”

萧晟追问：“多久都愿意？”

灰熊坚定回：“是，多久都愿意。”

“这是李毅的堂兄李卉，也是我的副将之一，从明日开始，他会代李毅训练你们，”萧晟面露满意，抬手一指李卉，又严肃道，“扶熙需要的，是有血性的将士。”

“你虽为山匪但从未杀人；本可独自跟随李毅，却没有抛下兄弟；明知雁瑞兵随时可能返回，仍冒危险掩埋亲眷，如此种种，便是陛下听闻，也会赞你一声高义。”

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说完，萧晟接着道：“灰熊，本将今日见你行为举止畏畏缩缩，与昨日截然不同。可你若想复仇，便要让整个军营看到你与兄弟们的本事，有朝一日亲自与那雁瑞将士对战沙场，你可懂？”

深渊之中得见光明，又得崇拜之人理解开导，灰熊堂堂八尺男儿涕泪并流，连连向萧晟保证。

再走出营帐时，这位从前的山匪头头神色大改，踏下每一步间，仿佛有熊熊烈火在周身燃烧。

多年后，闻名天下的莽家军副将随女皇与众将军站在巍峨的皇城之上，他望着女皇身边高大威武的身影，不由想起多年前改变他一生的那一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