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大惊,转头看向不露脸的白衣男子。
“求大人放过小的。”那厨子听闻大声求饶。
白衣男子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轻轻抬起挥了一下,底下人马上放开厨子。
厨子跑到千越和尚面前,刚要跪下道谢,却被千越一把扶住:“不必谢,我们平民受了欺负只能互相帮衬。”
那行人似乎听出千越话里有话,看过来的眼光都有了些敌意,“既然要互相帮衬,那楼上枉死的也是平民,小子你可愿去看看。”那金腰带的黑甲护卫挑衅地问。
“清辉莫要无礼。”徐叔制止青年护卫长,接着说道:“两位莫要生气,只是深春渐热,尸体易腐。这里距下个城镇需得三天车程,到时候送官查验,只怕就查不出死因,还望二位能人可以上楼帮忙查看下缘由,老朽感激不尽。”徐叔礼貌地拱手示意。
“呵,洒家还以为您这路贵人不会求人办事。只是若要求人帮忙,需得有些诚意才是,何况是这等晦气事。”和尚见这老匹夫说话好听却没实际好处直接挑明了需求。
“这个好说。”说着,那徐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就要递给和尚,和尚摆手:“谁要银票,直拿来些实在银两值钱物件递予洒家即可。”
徐叔有些没想到,这次出门抓人走的匆忙,一行人面面相觑,除了贴身的衣物和武器都没带别的东西出来。
那白衣公子这时从腰上解下一块镶金羊脂玉环,交给徐叔。徐叔似乎觉得有些太贵重,白衣男子却好似根本不在乎:“不碍事,给他便是。”
和尚接过玉环,眼睛一亮,神色转喜,对千越转头说:“孩儿你放心,我与你一同上去看看。”
千越腹诽,本来自己就是要去查看的。一直以来自己都对仵作之书更加感兴趣,之前偷读还被母亲责备不务正业学些旁门左道。如今自己出力,这和尚却中间赚了一笔。
上楼打开房门,一股微微的腥臭味弥漫在客房里。客房果然像那护卫说的,被看守的像铁桶一般。窗户都被封上,门口还有两个护卫守着。看来他们是生怕这客房里的人跑了。
和尚下巴微微扬了一下,千越眼色行事,说:“父亲我先去看看,您听下孩儿说的对不对。”
“可。”和尚双手抱胸前,胸有成竹的样子回到。
千越走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个身穿深蓝粗布短衣长裤的中年汉子,布满粗糙老茧的双手,晒黑有些蜕皮的脸,一看便知是个辛苦的劳力。
千越拿起这人左右两手仔细端详,又观察脖颈两侧,说:“这人两手指尖发黑,嘴唇发乌,嘴角有白沫痕迹,通体皮肤褐色。这些症状和我在书上看的症状描写一样,确是中毒之相。”
取了银针,放到尸体喉咙前却不敢刺入,突然想起昨晚被自己割喉的绑匪,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和尚见状,一步上前便夺了银针,利索地刺入喉咙又拔出来,给了千越。
“银针无色,喉咙也没有毒药残留,加上刚刚你们验过肠胃二处,这毒应该不是从口进入的。”千越强装冷静继续说着。
“那这人好好的是怎么中毒的?”清辉,那名二十岁模样的黑甲护卫长不耐烦地质问千越。
这下千越也蒙了,书上没说过啊!“我怎么知道”千越心下回怼,可是不敢吱声。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莫要为难这位小儿了,小小年纪能有这些见解已是...”徐叔话音未落。千越就突然惊呼:“啊,我看出来了。”
千越两手分别按压在床上这人的小腿上,说道:“你们过来摸下,这人两条小腿不一样肿,右边小腿明显更肿。”说着千越便伸手脱了那人的鞋袜,将裤腿推上去露出小腿。蹲下去对比观察左右脚腕,说:“你们看,这人的右脚脚腕处有两个针眼大的褐色圆点,左边的脚腕没有这种痕迹。这右脚上的痕迹,应该是毒蛇咬伤所致。”
清辉侍卫立刻上前检查,发现确实是这样,那徐叔检查后也退后几步禀告白衣男子:“公子,这马夫应该确如小儿所说,是毒蛇咬伤后毒发身亡。”
千越见这些人还在这屋子里,和尚和千越对视一眼,和尚明了:“确实如我儿所说,这人的确是蛇毒导致身亡。忙已经帮完了,没别的事,恕不奉陪。”和尚拱了拱手,起身离开房间,千越紧赶慢赶地也跟在后面出去。
房间内,白衣男子清退身边所有人,只留下徐叔和清辉后,才放心说话:“此行只有我院里的个别人知道。况且才抓到这马夫刘四,便立刻启程回长安,前后不过几个时辰,这刘四便被毒蛇咬伤身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
徐叔问:“公子是觉得我们的人里出了叛徒?”清辉接话:“确实,实在太巧了。不过此行的黑甲卫是出发前我才通知,应该来不及通风报信。且要用备好的毒蛇灭口,这一路上,一行人吃住一起,肯定会被发现。”
徐叔望向那轮椅上的公子,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公子,只怕我们内院,有了奸细。”
很细微的,房间内有一声很轻的冷笑声。
白衣公子摘下帽子,露出清俊的面庞,感叹:“看来这次我们不仅又晚了一步,还被人安插了眼线。”修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的扳指,反复搓着扳指,似乎在计谋着什么,那眼神像树丛里匍匐等待猎物的花蛇一般危险。
徐叔站在侧面,看着崔子洵高挺的鼻梁和随着年纪增长逐渐方毅的下颌角,令这张幼年时清朗温润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威严和成熟。崔子洵现在明明只是安静地坐着,却总是透着几分冷意,令人陡然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