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有些凝重,苏谨自知失言对蛇灵姬说了声抱歉,但蛇灵姬的态度却勾起了她对张慎的好奇,于是用缓和的语气说道:“看来你们对他还是蛮忠心的,我对他了解的不多。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苏谨的话,似乎让蛇灵姬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清蛇灵姬的脸,但苏谨看得出来,问出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蛇灵姬的身体不由的打了个颤。
“对不起,触动到你的伤心事了吗?”苏谨有些抱歉的说道。
“不妨事,既然你想听,那我便告诉你便是。”
蛇灵姬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戚,这是苏谨看到这种情绪第一次出现在她身上。
此时,蛇灵姬脑海中,似乎听到了一首古老的歌声,伴随着歌声,蛇灵姬缓缓的讲述了她的故事。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一个儒衫中年人唱完诗歌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脸欢喜的对着儒衫中年人说道:“阿翁,你唱的是什么?好好听。”
“这是《诗经·有女同车》,这里面也有你的名字哦。”
“真的吗?有女同车,颜如舜华……颜舜华,真的耶,阿翁,快些教我……”小女孩摇着中年人的儒衫说道。
“好好,丫头,跟着阿翁一起唱,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小舜华此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他父亲是乡里的教书先生,母亲对她疼爱有加,一家人其乐融融。
然而,天道无常,小舜华在的秦晋之地,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而灵帝执掌的大汉王朝,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朝廷尚且都要靠卖官鬻爵苟活。指望他们来赈灾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年,小舜华母亲去世,父亲带着她,绕过汾水,跨过太行山,一路逃荒。
一路上干旱的田野上,看不见一抹绿色,毒辣的太阳,像一个恶毒的刽子手般疯狂的抽打着大地。
直到地面上龟裂成一道道沟壑伤痕,似乎要把地底最深处的那一点点水气。都给吸干。
一群群灾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路上别说野菜,就连树皮、草根都被啃死得干净。有些人想吃土块充饥,却找不到水咽下去,被活活噎死。
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大城,遇到一行服章华美的人,大声喊道:“东家招收义女,半斗米一名,十五以下,面容清秀者优先。”
饥民们,一拥而上,却被打得纷纷倒退。
其中一狗腿子,下了马,一手拿着鞭子,一手向检查牲口一样,检查那些被父母推出来的女孩,一连几个都不是很满意。
当看到小舜华时,狗腿子眼前一亮。
小舜华此时虽然饿得有些瘦弱,脸上还沾着泥灰,但毕竟之前也算殷实之家,书香门第,落到这般窘境,依旧带着几分清丽的气质。
一下子就吸引了那狗腿子的注意。
对着小舜华的父亲丢了一小袋粮食,便要拉走小舜华。
此时,饿得皮包骨头的颜父,不知从哪升起了一股力气,狠狠推开了那狗腿子,厉声呵斥道:“我颜某苦读圣贤,身世清白,便是饿死,也断不会做出这等卖女求食之事!”
“嘿,你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是吧!”狗腿子的鞭子,不客气的抽打在颜父身上。
“别打我阿翁,别打我阿翁……”小舜华张开双手抱住了父亲,用她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鞭子。
狗腿子不想把小舜华打坏了,也停了下来。
“阿翁,把女儿卖了吧,半斗米,省着些吃,也能吃好几天了。”小舜华哭着捡起了那袋米,放在颜父的怀里。
颜父此时已经饿得快要虚脱,又被打了几鞭子,嘴巴嗫嚅着,连拒绝的话都没力气说。
这时,小舜华已经被后面赶过来的狗腿子拉上了马车。
而那个被推了一把的狗腿子,明显心里还咽不下这口气,对着颜父啐了一口,便朝着那米袋子踢了一脚,米袋子扎的绳子不算很稳,里面的糜子瞬间撒了颜父一身。
周围的饥民,看到粮食,眼里都泛起了绿光,争先恐后的扑到了颜父身上。
小舜华虽然上了马车,但是眼睛一直没离开父亲。
小小的身躯里,爆发了强大的力量,狗腿子想拦住,却被小舜华像疯狗一样撕咬开来,小舜华如同发了狂的野兽一般,驱逐着趴在父亲身上的饥民。
“你们走开!走开!阿翁,阿翁……”
她的指甲几乎全都撕裂,鲜血如注,若是仔细检查的话,还可以发现有几处地方,应该已经骨折,可却死死的守住了她父亲……
蛇灵姬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个悲伤的情景中,久久没有说话。
苏谨小心翼翼的问道:“后来呢?”
从金属面具上滴落下一滴水珠,蛇灵姬语气中少了几分绝望,反而多了几分生气的说道:“后来我就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我永远忘不了的眼睛。”
“那是登……张慎吧?他的眼睛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眼睛很干净,里面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蛇灵姬想了一会儿,说道:“对,就是希望,虽然形容得还是不够准确,不过那眼神确实让我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在乱世中,只有看到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