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娇愣了一下,忽然抛开手中长剑,连爬带滚扑入姐姐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泪珠子顿时将精致的妆容冲乱,眼影啊扑粉啊全部抹混在一起,像个大花猫。霍英琼紧紧抱着妹妹,泪珠子也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滴出来。
巨灵神呼呼喘气,摇头晃脑:“不打了,不打了。”
他威震全场,说走就走,红妆盟诸女无人敢拦,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通道。
“站住!”
背后有个怯生生的嗓音喊道。
他回头一看,乃是刚才那个小凤仙。
霍英娇死里逃生,膝盖打颤,着实后怕得紧,却是咬着银牙,指着他狠声道:“你饶我不死,我不领你情的,下次见面我……我还是要杀你!”
屠姑颔首道:“说得好,不亏师傅平日教诲。”
忽然,高处枝杈有一片树叶无风自动,又一道极细的寒芒闪出,去势甚急,远超刚才那支针箭,若非屠姑眼尖,着实不易发现。屠姑怒叱,转身,出剑,向那道寒芒截去,这次她不敢胡乱迈步,所幸手中崩金剑足够长。
倏忽,午后阳光刺眼,将她双眼刺得瞬间失去感觉。
那道寒芒不见了。
下一刻,霍英娇哎呀一声,表情痛苦的捂着食指,只见手指头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银针,那针眼大的伤口当即变得黑青,接着开始扩散,变成绿豆大小,然后变成花生大小,吓得她脸色惨白。
霍英琼又惊又怒,伸手便要去拔那银针。
巨灵神慌忙喊道:“拔不得,针上有毒!”转头朝树上喊道:“丑侏儒,快快把解药拿来!”
“丑侏儒”三字喊出,在场众人又是喜忧参半。红妆盟和伏牛寨如惊弓之鸟,不由自主的亮出兵器,摆出防御阵型,未见人影,已然怯了几分。第八舵自然是大喜过望,一个巨灵神长老已经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再来一个丑侏儒长老,为第七舵兄弟们报仇,岂不是易如反掌。
白如云讶然看着这个五短身材的侏儒,原来大有来头呢。侏儒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本来就长得丑,再扮个鬼脸更加不得了。
屠姑骤然容色大变,双手握紧剑柄,掌心已经捏了一把汗。当年这个淫贼将本派一名女弟子先奸后杀,凤主震怒,派遣精英追杀八百里,尚无法将其伏诛。今日苦矣,只怕门下弟子要尽丧此役,死则死矣,只怕贞节不保。
众人环目四顾,良久,未见丑侏儒踪影,但闻他的嗓音响起。
“没有解药。”
“不就是箭毒木么,怎地没有解药?”
“哼,用箭毒木太便宜他们,我这次用的是黄金箭毒蛙!”
原来,丑侏儒是南疆土著,出身低贱,天生残疾,自小遭爹娘嫌弃,遭族人欺负,成年后更是被姑娘蔑视,所以脾性乖戾。后来从五毒教学得一手吹毒箭功夫,竟大逆不道诛杀爹娘,将那些欺负自己的族人截肢,将那些蔑视自己的姑娘玷污。他作恶之后,在南疆待不下去,便逃到中原,被香灯会招揽。
南疆箭毒木,取其树汁萃炼,服食者全身麻痹而意识清醒,可以感受宰割羞辱的全过程,极为残忍。黄金箭毒蛙,乃珍罕异兽,用锋利铁针把蛙刺死,放于火上烘热,毒汁就从腺体中渗析出来,见血封喉,奇毒无比。
两人隔空喊话几句,巨灵神顿时容色黯淡,忧心忡忡,大约那“黄金箭毒蛙”是顶厉害的毒药。
忽然,树叶抖动,掉下一团人影,半空中四肢胡乱扑腾,接着砰声坠地,扬起一股灰尘,名副其实的五体投地,顿时吓了众人一跳,以为是丑侏儒,却是个小鬼头。
白如云爬起来,掸了掸屁股的灰尘,指着树杈怒声骂道:“你个矮冬瓜……”倏忽想起刚才那个小凤仙也是用手指着巨灵神,所以遭丑侏儒暗算,慌忙将手指缩回去,嘴巴仍是不饶不止,“……怎么踹人屁股?”
丑侏儒在高高的树杈上晃荡着双腿,悠悠说道:“解药没有,送你一个小神医,有本事就解毒去。”
巨灵神湛蓝的眼珠子放亮,昆仑雪山般的身躯扑过去:“妙佗小神医,你快救人!”
白如云却是一个翩翩纵身,躲得老远,心中嘀咕道:那“黄金箭毒蛙”的名号他曾听过的,连夏药王也束手无策,且不说能否解毒,即使侥幸解毒成功,依丑侏儒那喜欢暗算人的脾性,怕不要秋后算账?
屠姑忽然咦了一声,这小鬼头施展的分明是本门轻功。
那边,霍英琼抱着妹妹,眼见半截手指头已经黑青,心疼不已:“妹妹,疼不疼?”
霍英娇摇头:“不疼,整根手指都没有感觉呢。”
霍英琼倏然脸色大变,嘴唇咬紧,又松开,已经咬出一个血印:“爹娘临终前留给你的那把匕首还在么?”
“在啊。”
霍英娇仰起天真无邪的脸蛋,果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霍英琼颤抖着玉手接过,拔出,匕首刃锋寒芒流动,仿佛有灵性,显然极其锋利。
她痴痴的看着匕首,眼眶里酝酿好久的泪珠儿终于簌簌掉下来,哽咽着说:“妹妹,你喜欢涂大红胭脂,等下姐姐去镇里给你买一盒,好不好?”
她们姐妹俩容貌相似,姐姐是淡妆,妹妹却喜欢浓妆,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常常被姐姐板起脸孔说教。如今姐姐却忽然主动说给她买一盒心仪好久的大红胭脂,霍英娇顿时心花怒放,一时连手指头的伤势也抛之脑后。
“拉勾上吊,可不许反口哦。嘻嘻,我只是伤了手指头,又不会死,瞧你吓得……”
倏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霍英琼面罩寒霜,手中匕首嘀嘀滴着血迹。霍英娇端丽的面容痛得扭曲,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捂着手指头,指缝间鲜血淋漓。
地上掉了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