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临证实录(2 / 2)拾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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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夏药王果然按时回来,埋头钻入药房,骤然看见与平日不同的整洁,连那袋夜明砂也封存得妥妥当当,心头一阵温暖掠过。虎妞这个野丫头大咧咧没有这份心思,多半是云儿拾掇的。

想想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聪明机灵,不但与自己的女儿玩的要好,而且能够受得了自己的怪脾气,如果换作以前的自己,肯定会收这个孩子为徒吧。

可是,他再也不想收徒弟了。

忽然忆起孩子她娘,往事涌上心头,情绪惆怅;站在书架前,发现书籍摆放顺序错乱,便知道有人动过,肯定是这孩子拿去看,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的求知欲,着实不易。

恰好瞧见这小鬼头躲在门口探头探脑,于是招手把他叫到身边。

“你看过我收藏的书?”

白如云心情忐忑的点点头,不知道要受到什么责罚。

“能看懂吗?”

白如云摇摇头。

夏药王呵呵笑起来:“能看懂才是怪事。”随手从书架里面抽出一本书,“先从这本看起。”

白如云惊喜,双手接过,乃是《黄帝内经》,之前乱翻,纯属贪玩,当然一无所得。夏药王于是从《黄帝内经》开始教他。白如云也的确聪慧,虽然从未正式学过医理,但一经教导便很快入门。

往后的日子,他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便上午跟曲氏夫妇学武功,下午跟夏药王学医术。

《花间舞》是红妆盟祖师婆婆程蝶衣,通过观察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而领悟的轻功,乍看上去轻飘飘,却是非常灵活,闻风起而先遁。

温仪随意传授,白如云一学就会,还举一反三,让温仪赞口不绝,原本只打算传授入门基础,不知不觉越教越多。

而《如意幻魔手》则是曲如意的成名绝技,施展起来,变幻莫测,教人眼花缭乱。再与《音波功》的心法结合,更是威力大盛,杀人于无形。

曲如意没什么耐性,再加上这门武功极其玄奥,甚至有时候前后断节不连贯,以白如云的悟性,也学得一知半解,时常气得曲如意拂袖而去。

期间,他丹田炽热渐减,内功浑厚递增。曲如意看在眼里,猜疑不定。白如云虽然不知道血蝠火丹是怎么回事,但终究是好事,又怕夏药王责骂,故一直守口如瓶。

爱屋及乌,便是小光头忽然也瞧得顺眼,毕竟少年心性,巴不得多个玩伴,那有什么隔夜仇。再说她称呼自己为云哥哥,称呼曲非为曲哥哥,似乎与自己稍微亲近一些?

与曲非接触多些,才发现他聪明绝顶。精通乐律也就罢了,连医卜星相经史子集无不涉猎,各种典故段子信手拈来,妙语连珠,逗得虎妞捧腹大笑。连大王都与他亲近些。白如云痴长几岁,从小自诩天赋异禀,竟然处处不如小光头,心中实在窝囊。

当然,他病怏怏的,白如云不屑于和他比武功。

唯一比他强的便只有医术了。

夏药王的教导方法截然不同,开始讲解得甚是仔细,旁征博引,条理清晰。渐渐地,随着白如云基础越来越实,悟性越来越高,夏药王也越讲越少。后来,夏药王干脆只是扔给他一本书,也不讲解,只靠他自己读,隔几天抽查一下。白如云开始学得非常吃力,后来却是进展神速,甚至开始自己动手捣鼓药方,让夏药王也大吃一惊。

夏药王其实也很忙,每次给曲非把脉之后,都是浓眉紧锁,脸色却是亢奋,毕竟好久没有遇到这种棘手怪症了。出门的次数越发频繁,在外的时间也越发长久,每次回来掏出的草药也越发罕见。曲氏夫妇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儿子就在眼前活蹦乱跳,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

僻静的药王谷里面,就剩下一对恩爱的夫妻,三个活泼的小鬼头,还有一只老虎,乐也融融。

最后这次出门,夏药王足足有一个月渺无音讯了。

曲如意安慰说,论脚程早该回来,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以他的能耐,大家无须挂心。

书架上的藏书,白如云囫囵吞枣翻阅一遍,约摸看懂几成,却不知这几成,已经胜过世间不少庸医,欠缺临床经验而已。

……

这天,他又在打扫药房,第一次拉开柜台抽屉,那是夏药王的隐私,平时不让人碰,只道里面积满灰尘,岂料干净得很。

抽屉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封面写着《临证实录》,倒是新净,随手摊开,原来是夏药王亲自攥写的笔记,却从未听他提及。

扉页写道:“吾钻研医道数十年,熟读古今医书,愈读愈是迷惘。有时明明同一种症状,这本书说是虚寒所致,那本书却说是燥热引起;或是所有医书都说这帖药专医此病,依照药方用药,却连医几人都无效。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不禁令人感叹医理浩瀚。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有生之年,当上下求索……”

他所谓“上下求索”,其实就是临床实验。

他有时候也会警恶惩奸,遇到十恶不赦的恶人便抓回来,供他研究病理药学;在活人身上作试验,今日下毒,明日解毒,反复验证;若是失手毒死,就将尸首解剖,看毒药是如何渗透器官;从此医术大进,达到超古越今的境界。

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对,反正这些恶人都是死有余辜,牺牲自己,造福后世,反倒是功德一件。但毕竟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逐渐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人人视他为魔头,名头之盛,犹在琴魔之上。他不为世人所接纳,最终投入香灯会怀抱。

白如云自然不知道这些秘辛,将这本罪证摊开,认真阅读起来。有的笔迹匆匆,墨汁犹未干透,便急着写下一列。内容包罗万有,不仅搜罗民间秘方,讲述与外族医术交流,甚至还记录自己的临床实践。

“第八次实验。午时,将大鼠开膛。次日,大鼠卧床不能动。第三日,大鼠发高烧,说话无意识,伤口开始溃烂。第四日酉时,大鼠自杀,卒。共历时三日又三时辰。”

“第九次实验。午时,将大鼠开膛,以烈火焚烧伤口,再以针线缝之。次日,大鼠卧床不能动。第三日,大鼠进食流质食物。第四日,大鼠能下床走路。”

“临床结论:以烈火焚烧金创伤口,可以消炎,特此记之。”

白如云翻阅至此,惊心动魄,就连文字都是颤抖的。

这本笔记摸起来也没多厚,估摸半天应该能够看完,岂料夏药王胸藏锦绣,下笔简略,许多复杂步骤都轻轻一言带过,细细品味却是字字珠玑,看起来十分费劲,就像狡猾的老狐狸用尾巴抹去沙滩的脚印,教人捉摸不透。

他想请教夏药王,又怕夏药王不高兴,心中寻思,便是被他责罚,也要问个清楚。

但是夏药王一直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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