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要松口气,忽见夏药王又开始忙乎起来,施展烧山火、透天凉的手法,分天、地、人三部徐徐施针,紧按慢提,三进一退,配合真气吸纳,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曲非紧闭双目,动弹不得,刚扎完时还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药效缓缓发作,只觉得全身经脉都不安分。金刺、木痒、水寒、火热、土闷,五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加诸在一个人身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药效逐渐加剧,他忍不住嗫嚅出声,身子也开始发抖,此时神智尚清,可是嘴巴被棉布堵住,吐不出半个字,只能呜呜乱叫,听来并不响亮,在静夜之中却有几分惨怖。
然后,他的身子无意识的抽搐起来,四肢将虎筋绳索扯的紧绷,绳索不断,两根柱子却被拉的嗄嗄作响,最后两眼反白,竟然晕厥过去!
温仪哇声扑在曲如意怀里,泪堤早就崩溃,宁愿这万般折磨落在自己身上。
……
白如云无心旁观,悄然退出药房,只见外面夕阳染红云朵,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厨房里面有人正在张罗晚饭,锅碗瓢盆呛呛响,定是那野丫头了,便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手的,顺便偷师,恰好瞧见她在弯腰倒泻药罐,连忙拦住:“且慢,我吃!”
虎妞瞥了他一眼:“药渣子,有什么好吃的。”
“我肚子饿了嘛。”白如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吃完自己洗。”
“好哩!”
白如云拿起筷子,捧着瓦煲,在厨房门口蹲下。药汤全部倒去喂小光头,那些药材吃不得,但血蝠王膘肥肉嫩,弃之可惜,只是味道那么苦,也难为他咽得下肚。
他张牙舞爪,撕咬着蝙蝠肉,忽而瞧见肉骨之间藏着一颗红豆大小的火珠子,若不是他眼尖还发现不了呢,晶莹透亮,流光溢彩,像是藏纳着星座银河,十分玄妙,不禁愣住。
虎妞猪肉刀翻飞,砧板剁得利索,催促道:“快点吃啊,人家还等着煲汤呢。”
白如云随口应了一声,将火珠子扔进嘴里,磨牙咀嚼几下,硬邦邦的不好吃,囫囵吞下。忽而鼓起眼珠,只觉得丹田陡然升腾起一团火焰,猛烈燃烧,渐向四肢百骸流散,五脏六腑仿佛被架在火炉上面灼烤!
“水!水!”
他惊骇之下,翻身爬起,朝浴室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脱衣服,不久就听见扑通的跳水声,也不知道到底裤子脱了没有。
“喂,还没有洗罐罐呢!”虎妞跺脚叉腰,气鼓鼓的瞪着他的背影,“好吃懒做!看下次还给你吃不!”
……
当众人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抹黑。
曲氏夫妇齐手齐脚将昏迷的儿子解放下来,勺了一盆水抹洗身子,重新换上一套干净衣衫,搀扶回去房间躺下。
曲非脸色好多了,惨白之中隐隐泛着血润,有点人气,只是昏迷之中偶尔抽搐,仿佛还囚困在刚才地狱般的折磨中,终究令人担忧。
夏药王脸色疲惫,步履虚浮,衣衫被汗湿透紧贴着背脊,折腾整个下午,真气耗费之巨,犹甚于和人恶斗一场。
这病极其罕见,疗法有上下两策,上策以罡正纯阳的真气,下策以刚烈雄霸的针石,为其洗髓伐毛。前者需要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后者南陲火鼠对症用药效果最好,但那是木老怪的命根子,谁也休想打它的主意。曲非伤势极重,眼看着生命力一天天流逝,不能再拖了。医病不像炒菜,不可能等所有材料都准备好才下锅。
退而求次,白毛血蝠也是不弱。也是这小光头命不该绝,《抱朴子》记载,吸血蝙蝠仅存活于西域,却意外在扬州荒郊发现这窝野生。可惜这只血蝠刚刚白头,药效大打折扣。
再以五行金针术强行刺激经脉,希望能弥补不足。
最后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这场手术已经用尽平生所学,看他眼神忐忑,心中实无十成把握,但换作别人,只怕连一成也没有。
“虎妞,血蝠身上可曾见到有红色的珠子?”
虎妞正在煲汤,干柴烧得噼里啪啦响,头也不抬:“没见着呢。”
“唉,果然没有。”夏药王叹气,“这只血蝠刚刚白头不久,修为尚浅,如果等到全身毛发皆白,定能结火丹……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