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琴箫合奏颇为精妙,竟是闻所未闻,众人只觉弹奏者技艺之高,世所罕见,虽未能目睹其姿容,单闻这响彻山谷的音律,足以令人绝倒。
白如云只觉得那琴声仿佛有魔力,一下一下,直达肺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好生古怪。
玉面狼也早忘了是在生死搏斗,细细聆听,张目四望,却不知这琴箫声从何而来?
这天地之间,四面八方,似乎均被琴箫声笼罩,无所空隙,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密网,将这些蒙头乱飞的吸血蝙蝠兜住。须知蝙蝠日潜夜觅,便是依靠声波定位,那琴箫声起伏跌宕,尖锐起来几不可闻,对这群蝙蝠的定位系统横加干扰,叫他们无所适从。
这般化音入武的法门,当真妙绝天下!
一曲方罢,白如云伤口鲜血已然凝结,隐隐作痛,若不是这曲子将玉面狼、家丁和吸血蝙蝠吸引住,自己当真要丧生在此,不禁对这神秘的琴箫者暗生感激之情,终究饥疲过度,双目有些眩晕,身子险些站立不稳,扶着树干,勉强未摔倒。
玉面狼这种修为,自然估摸不透琴箫者的实力,但也能感觉到来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他的脚步变得迟缓,踌躇向前,可是放在眼前的肥肉就这样放过吗?他不甘心!
“气煞老夫也!”又是那个尖锐如猴的嗓音。
接着,树林中的枝叶猛烈摇晃,终于蹦出一条瘦削人影,却不是着地,径直在枝叶间纵跃,俨然一只老猴子,从这棵树荡到那棵树,腾赴如飞,比起真正的猴子也不遑多让。
看得仔细,乃是个灰衣人,紧身衣裤,双手戴着兽皮手套,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头颅也戴着一个纵横交缠的铁丝面罩,乃是匆匆特制,手工奇差,孔眼极大,有点滑稽,却是妙用无穷,教那些吸血蝙蝠丝毫不得近身。
老猴子手中还拿着一副长柄渔网,二话不说,朝血蝠王当头兜下,近乎偷袭。
血蝠王悄无声息的扑腾几下翼爪,悠然一个急转弯。老猴子早有准备,跟着它移形换位,手腕翻转,渔网如影附形,不离它半寸。眼看就要落网,终究不及那血蝠王快。老猴子暗叫可惜。
血蝠王速度奇快,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轨迹,仿佛在耀武扬威,教人恨得咬牙。
箫声朗朗,悄悄吸引着血蝠王的注意力,忽而琴音铮铮几下乍起,尖锐刺耳,铿锵如疆场厮杀!
血蝠王霎时惊愣,就在此千载难逢的时机,老猴子不知道施展什么身法,凌空翻滚,渔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兜过来。这下子出其不意,血蝠王终于中招落地,翼爪撕扯着渔网,吱吱怪叫。
老猴子眉开眼笑,连爬带扑,飞快将血蝠王抓起来,塞入一个小布袋,收束袋口,捧在手心,当真比什么都宝贝。
他狠狠瞪了玉面狼一眼:“差点给你这小子坏了爷爷的大事!”又对着密林扬声道:“大功告成,可以收工!你们聊,我先去铲点屎。”
众人只道他在说胡话,岂料他当真从怀里掏出一柄折叠铲,造工精究,小巧已经无法形容,应该说袖珍才恰切。他本想将白头血蝠王放在洞外,想了想,还是随身带着安心,遂将小布袋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大摇大摆的钻进山洞。
琴箫合奏声随之停下,其余吸血蝙蝠如逢大赦,扑腾着翼爪,吱吱怪叫,很快四散在周围的黑暗之中。若不是琴箫妙计,未必能顺利抓到那白头血蝠王。
就在琴箫收歇的时候,玉面狼忽然纵身挥舞狼爪扑过来,要先下手为强,抓走这个小乞丐!
白如云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矮身扭步从他肋下穿过去,奇诧迅疾,乃是《月弧剑法》的典型步法,若是手中有剑,此时反手一招“月勾倒挂”,管教他猝不及防。
顿时有两人同时“咦”出声,一人声音雄浑,一人声音娇柔,并不是那个老猴子。
接着,乍然一声“锵”的琴声响起。白如云也就罢了,只觉得琴声刺耳,玉面狼首当其冲,却觉得琴声如铁钻一般,径直钻入耳朵深处,耳膜刺痛,再来一下怕要当场钻穿,顿时真气溃散,双手捂着耳朵,不但没有抓到人,自己反而后退好几步。
这般聚音成束的本事,当真闻所未闻!
玉面狼惊慌地环顾四周,哑声喊道:“何方高人?”
白如云也放目寻找那个救命恩人,可是夜色深深,除开那个铲屎的老猴子,没看到任何人。
“无胆匪类,有本事出来,躲在暗地里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玉面狼张嘴大骂,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忽而眼前花影,接着啪的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到自己,脸蛋火辣辣;捂着脸转过身,这下终于看清,一男一女两条高矮身影长长立在面前,背对着他,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其实也不是什么暗器,只是那男子从林中出来的时候,路过他身旁,顺手扇了一记耳光而已。
那男子灰衣袍,窄腰带,面对着白如云,白如云看清他的面容,正当盛年,身姿挺拔,怀中抱着一把半人高的黑泽透亮的瑶琴,俊朗出尘。他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魔煞之气,虽然极淡,却格外纯正,好似被刻意压制着,若隐若现,更显得他风荡不羁。
那女子极尽苗条,一履长发在微风吹拂中轻轻飘扬,风华正茂,眼露秋波,眉毛淡雅,小嘴如樱桃般红润,全身也是一袭素袍,整个人浑然一体,纤纤玉手拿着一管晶莹剔透的玉箫,清丽脱俗。
老夫少妻,并肩站在一起,天底下便再也找不到更般配的一对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