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会有人来攻打这儿呢?脑子不好么那是。”
嘴上这么发着牢骚,但实则他还是赶紧穿戴好了盔甲,带上腰刀,快步走上城头。
虽然已经渐渐是早春时节,但城头吹起的冷风还是让他狠狠打了个寒颤,一想到整夜都要待在这守夜,阿五就有些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
再过几天,自己就不用在这里守城了。
岑国明面上少了一支大军,而全国上下的军队也不过才六万人左右,如今直接折损一大半。
太子殿下下了命令,征召全国青壮从军。
阿五有个发小,现在发迹了,就在岑国京城那儿当校官,据他说,这次名额有两万人,据说都是拉过去直接当做校官来培养,每个人都要识字,甚至还要学兵书。
兵书!
阿五一点都不羡慕那些整天咬文嚼字的酸臭文人,他喜欢在军中的这种踏实感,但他更渴望的是去做一个将军,能够带领千军万马的那种。
甚至,他还去拜了一个并不喜欢的落魄世家子弟,对方哪怕自己出身家族偏支,根本得不到家族的经济援助,而且还跟阿五这些“下里巴人”住着隔壁,但还是整天里摆着臭谱,说自己的世家怎样怎样好。
阿五咬牙掏出身上的积蓄买了些肉,磕着头求人家教自己识字。
大约也认识了几百个字,这期间还得每隔几天就送去一条肉,要不然那孙子压根不愿意教。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你们这帮人就该去啃臭泥巴,装什么文雅人?”
即使是在教字的时候,那个世家子弟也是各种话都说得出来,
后来阿五一怒之下,在某个夜里直接拿刀潜入他的家里,砍了十九刀。
在最后一刀看下去的时候,他愣了一会,然后哆嗦起来,家也不回,匆匆搜出来几件衣服,就连夜逃到了边城,当了个大头兵。
这儿有个校官为人极好,他没多问阿五的出身,当阿五在边城流浪到快要饿死的时候,还是他扔了个冷馍给阿五,然后又把阿五推荐到城头当个守兵。
虽然饷银很少,但至少每天都能勉强填饱肚子,而且春天和冬天的时候,官面上还会专门发两套衣服,再加上各自守城的也有些小营生,阿五在这里混熟了以后,大家也把他当个自己人来看,有点好处什么的,也时常能沾润到一些。
日子这么慢慢过下去的话,倒也不错,等老的实在站不动的时候,估计还能再攒出一些养老钱,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
但阿五的心气,是真的高。
他每次从那件臭烘烘的屋子里走出来,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时,就总是很不甘心的想着,自己以前为了学那几百个字,付出了多少条猪肉的代价。
那些日子里,虽然他时常在半夜里饿醒,但每次学到东西的满足感,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真的不甘心,以后一直当个无名兵卒。
夜半了,阿五的眼神有些模糊了。
被冷风吹了半夜,此刻又累又困,他正忽然看到远处有一团红色亮起,还以为快要天明了,远处天边的太阳快升起来了。
不由得有些高兴,他正想活动一下手脚,却猛然一激灵。
那是西边!
太阳哪有从西边升起来的道理?
是敌袭!
他不敢大意,扒在城头使劲揉着眼睛,然后慢慢望了过去,
仔细看去,那分明是火光!
岑国边关三座城。
古城、迈城、莫城。
“谷、麦、磨。”安平生呵呵笑了起来,许久不历战阵,但他依然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
“磨城已经被攻破了!”
那位帮过阿五的校官匆匆走上城头,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做了决定。
“阿五,去敲鼓喊起所有人!有敌袭!”
嗖嗖嗖!
就在这空当,一支支利箭忽然射上城头,慌乱的守卒们躲闪不及,当场被射伤了几个,倒在地上惨叫挣命。
“啊啊啊啊”
阿五抱着头,躲在城墙后面,显得很是害怕的样子。
校官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就准备直接跑下城头,想去聚集自己的部曲。
但他没有注意到,旁边看似已经被吓傻了的阿五,此刻停止了叫喊,他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校官,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刀柄上。
有些影响一生的决断,往往是在那一瞬间决定的。
就比如现在。
校官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他没有转过头,感受到冰凉的刀刃已经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里,他绝望地咆哮道:
“你这个”
噗嗤!
阿五猝然拔出刀,校官立刻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中,他嘴里嗫嚅着,但再也听不清他的话了。
“开城门了!”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铁皮包裹的城门在缓缓落下,楚兵们虽然有些疑惑,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攻城器械,先是控制住了城门,但没有立刻冲进去。
这里,楚军的精锐程度就可见一斑了。
换做一般的军队,早就嗷嗷叫的扑进去抢军功了,倘若里面还有埋伏的敌军,这一波直接送上人头。
安平生骑着马来到城门口,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也有些疑惑。
“这里的岑军难道看到我们,就直接全跑光了?”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岑国士兵,踉跄着出现在城门口,右手握着沾满血迹的刀,左手提着几个首级。
他一眼就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楚军,以及他们中间簇拥着的那个骑着马的将军,还有他们头顶上飘扬的楚字大旗。
阿五没有犹豫,直接扔了刀,把左手的首级捧高,大声喊道:“楚人阿五,再次恭迎将军!此乃敌将首级,吾杀之,而后开城门以迎王师!”
“那个人的身份,真的是楚人?”
楚帝坐在麦城的县衙门里,悠然自得的喝着清茶。
这是用这里的县令珍藏的茶叶泡的,楚帝喝着很有触感,只可惜,当他想喊出那位县令来交流一下喝茶的心得时,却恍然想起。
噢,黎明攻进这座城的时候,县令好像已经被乱军杀了。
唉,有些可惜了。
安平生拘谨的喝着茶,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