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仙庭地界的边镇。

这里靠近镜林却仙灵稀薄。

除却一些散仙，甚至还有不少普通人居住于此，他们大多是修仙者的亲属。

近日新搬来一户人。

一位瘦小的少年，带着总是披着斗篷的怪人住进来，听隔壁的王阿婆讲，是位富贵人家，那怪人是少年的爷爷，牙齿掉光了，不会讲话。

“那，哪儿来的灵石呢？”

“谁知道，反正我看着比咱们好多了！”

……

镇子里的人与仙混杂，倒也没有刻意挑事的。

柳萋小心翼翼地将江辞头顶的斗篷帽摘掉，待看清那张脸，鼻头一酸，又忍住不让自己哭。

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儿好皮！

莫说下半身如今就剩皮包骨，那两腿两肘的关节都被敲碎了！

面上更甚，一半血肉一半皮。

怕连累师门，怕被找到，她带着江辞偷偷来到人界与仙魔之境的交界处，一旦被发现立刻向人界隐匿。

同时，这里也靠近镜林。

那是仙乐大陆最危险的地方，自然，也是天材地宝汇聚之处。

柳萋蹲下_身子，仰头看着江辞空荡荡的眼眶，心底的恨意与狠厉便忽而铺天盖地涌来，灼得她心脏生疼。

他的眼睛，没有了。

“嗬嗬。”江辞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如同黑暗中的人蓦然见了阳光般瑟缩不安，偏了头，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柳萋抹一把眼泪，强逼自己不要哭。

她轻轻握住江辞的手指，仍旧仰望他，温声细语地安抚：“好，我不哭，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辞。”

他的手腕长时间吊着，那块儿的骨头已然断裂。

至于双手，供血不足，此刻尽是青白，像是僵尸。

他也没有意识。

只能说，还存在一定的本能。

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兽。

柳萋设了小结界，帮他解开斗篷，掏出瓶瓶罐罐来，给他缺了皮的地方一点点上生骨粉。

这东西是祖师爷留下来的。

她不但救出江辞，还放走了七堂的堂主和被关押的长老以及一些女弟子，甚至直接搬空了药宗和灵月山……

可这些远远不够！

他萧鸿云欠江辞的，总有一日，剥皮剜骨也要还回来！

柳萋面色沉冷，昔日眼眸里的娇艳明媚尽被狂乱的杀意代替。

天知道看到江辞这番模样的时候，她要多克制才没血洗会仙宗同归于尽也要给他报仇！

生骨粉这东西是逆天之物。

好用，可伤口却是生疼发痒。

甫一倒上，江辞便发出凄厉嘶哑的叫，他想要躲，却因为全身几乎碎掉只能频频摇头。

柳萋拢起思绪，上一点，轻轻地吹气，一只手帮他拂去额头的冷汗，整个人温柔而耐心。

她敛起所有阴暗。

“抱歉，疼对吗，我轻一点好不好？”柳萋动作越发轻柔，仿佛对待易碎品，满腔心疼，满腔纵容，“要好起来，就不疼了，乖一点。”

江辞真的不再抗拒。

似乎当真听懂他的师尊在说什么。

柳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低头认认真真给他上药。

江辞一次要用二十三种不同的药，这个过程他会遭受不同的疼痛，如刀割，如蚁蚀，如火海灼身。

这一笔一笔，她都记着。

萧鸿云，你可不能死得安宁……

她轻哄着江辞上药。

笑意有多温柔，眼眸便蒙上多少阴翳。

镜林的乌鸦扑棱飞起。

仿若溺死的鸟对这世界最后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