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需遵从守恒定理。
进出得等,借贷得等,而偷赃和销赃这两样,必然也得相等。
李公甫突然焉了儿声。
约莫十息之后,他才极为不好意思地涨红着脸,小声道:
“那些银货钱财,大约都是……”
“被飞贼拿去赈灾救济了。”
杨间:???
“李捕头,你刚才是在说什么?”杨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贫僧可能没有听清。能否请李捕头你再说一次?”
李公甫面上无光,不得已羞愧重复道:
“飞贼雌雄双煞……他们偷走的银财……大约都是……用于……救济百姓去了。”
一段不长的话,硬是被黑脸汉子说得好生艰难。
官差们都缄默不言。
先前兴奋地交头接耳谈论鬼气之人,也全纷纷知情识趣的闭嘴。
影库库房里,忽然间就陷入了一段尴尬的安静中。
飞贼盗银,不求自私自利。
只为救济江南道百姓?
杨间迷茫了。
这实在是天下奇闻。
他取下破旧僧帽,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卤蛋头。蒙了好一会儿后,才对着在场众人环视了一圈儿,缓缓道:
“你们是官府。”
“雌雄双煞是飞贼。”
“他们盗银救济百姓。”
“那,你们呢?”
李公甫挡在同僚面前,却又罕见的怯弱无语。
他不得不保持沉默。
作为一县捕快头子,也不得不挡在手底下弟兄们的面前。
这个平日里在余杭镇上急公好义,勇武当先的黑脸汉子,何时展现过这般心虚之态?
杨间见他们个个嘴唇蠕动无语,一副似语还休模样,心里更是鬼火直冒。
胸膛里属于前世愤青的一口热气儿陡然烧起来,他一字一句,冷笑着责问道:
“贫僧斗胆问一句……尔等江南道官府之人,上至州牧县尊,下到衙差小吏,每天……都在做什么?”
杨间咬牙捏拳,就要准备转身一走了之。
如此官府,帮来何用?
李公甫仍然不言不语,失魂落魄。
如此过了半刻钟,他身后才有人终于忍受不住,委屈高嚷道:
“法师,这些问题,你问我们有何用?”
“你是出家之人,超然物外,当然可以不管红尘泥土。”
“而我们呢?”
“我等也是出身贫苦之人!岂会不知百姓苦难?”
“这些问题,我等也想问,问一问金榜状元,问一问朝廷诸公,问一问当朝首辅裴宰相,甚至,再当面问一问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