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静静站立。
他察觉屋子里的墙壁开始改变,这些墙壁从普通砖石变成了青石,滑溜溜的,长满了斑驳青苔。
寒气从青石头缝隙中丝丝冒出,阴冷潮湿。
吴涓娘缓缓抬头,刹那,满屋子的黑发蜿蜒缩回,静静的披散在她身后。
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慢慢褪去了色泽,变得湿润润的,泛着幽青。
仿佛水草。
李君眼神陡然一凌。
原来,之前他在井底看到的并不是水草,而是吴涓娘的头发,她的头发既可以与她合为一体,又能够单独存在。
甚至。
头发才是她的本体?
也对,这口古井水质清澈,冰寒,没有营养物质,怎么可能长的出那么茂密的水草?
吴涓娘蓦的凄凉一笑,笑容似繁花绽放,带着千年的孤独和寂寞,让人莫名怜惜。
吴涓娘娓娓道来。
为了能够晋升,我查遍了各种典籍,翻遍了凡人的记忆,却依然没有丝毫头绪。”
后来,我便想啊!
不论是行尸还是厉鬼,想要渡劫便必须斩断执念,且越是强大的存在,执念便越深。
执念,爱恨情仇,贪嗔痴怨也。
吴涓娘眼神狂热起来。
为了观察到极致的感情,我曾经试着将一部分人类变成肥羊,让他们的亲人亲自宰杀,吃掉。
互相残食,毫无知觉。
接着。
我又将这些血淋淋的记忆剥出来,让那些人类记起来,体会着极致的痛苦。
一次的痛苦不够,那就继续篡改记忆,一次又一次。
李君静静听着。
他想起了刁德阳的残念,充满了痛苦,绝望,谎言,欺骗。
他一直以为的平静美好的村庄,竟然比外头闹灾荒的地方还要残酷一百倍。
灾荒之年,人竟相食。
并不是最绝望的。
最绝望的是吃完了,还要欢天喜地,赞一句富足美好,羊群漫山遍野大丰收。
直到有一天。
记忆忽然苏醒,锥心之痛后,又是遗忘,反反复复,永无止境的苦难和绝望。
刁德阳的残念记忆留下的并不多,刁德阳一直都以为这一切的悲剧源头,是他亲娘幻化的鬼怪干的。
最开始,李君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原来始作俑者竟是井神吴涓娘,布下一场这么残酷的局,只为了观察人类的极致情感。
不,光观察还不够。
还得要亲自下场体会,真正把自己带入了刁马氏厉鬼的角色中,体会刁马氏厉鬼的渡劫之痛。
够狠,够绝。
这些鬼怪的心都是什么做的?吴涓娘带入刁马氏厉鬼角色的时候,是实实在在可以体会到那种锥心之痛的。
自此,乌衣村事件算是理清了了个大概,村民,厉鬼,通通都是吴涓娘玩弄的棋子。
并没有打扰吴涓娘的叙述,只是他手掌紧紧蜷着,额头青筋暴暴,可以感受到李君此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