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夫人听了外面的谣言,认为我伤风败俗,败落江家名声,不高兴了?”
“老夫人不高兴就不高兴吧,那一天将我随便嫁给个乡野痞夫,扫地出门不就好了,干嘛还要气着自己?”
池嬷嬷噎了一噎,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五小姐,您这莫不是要跟老夫人怄气不成?”
江郁抻着脚放在榻上:“我困了,你回去把我今日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老夫人,切记不能遗漏一句。”
池嬷嬷灰头土脸地走了,五小姐自小便不如其他小姐好拿捏,但就这话里话外一句老夫人,从不言祖母,这便可知道祖孙二人这些年闹得有多僵。
可五小姐颜色好,又得陛下眼缘,老夫人可不会真把她随便就指一人给嫁了。
栖慈阁。
大伯母韩氏跪坐在地侍奉茶汤,绛紫色浅黄牡丹纹妆花褙子,石蓝色综裙,裙袂铺开,潋滟成片。
“她真的这样说。”茶汤被那老皱的手抖落出来,洒些丁点溅到她脸上身上。
韩氏仍跪坐着,偏开脸,用肩轻蹭着脸颊头上的玉钗一下一下晃动着。
池嬷嬷继而道:“奴婢也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可五小姐就”池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桀骜不驯,说不得骂不得,叫不得使唤不得,顾左右而言他。”
一声浑浊的呼吸从鼻间喷出,榻上端正坐着的江老夫人胸脯一起一伏,胸前抖动的珊瑚珠串也一起一伏:“真是反了她了,真以为我这个老祖宗在江家放着是摆设不成。”
池嬷嬷上前,帮着她轻抚心口:“老夫人莫气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老夫人面色涨红涨红,指尖一点一点,颤抖地指着西边方向:“不恼?你让我怎么不恼?她平日里无理取闹也就罢了,偏偏事事与我作对。”
“二房子嗣本就不旺,偏生了她一个赔钱货,我为了江家子子孙孙绵延不绝着想,给他父亲找了多少良家女子,可她倒好,一个一个都被赶出来。”
韩氏头垂低。
那些女人还是从窑子里找来的,价格便宜,老夫人一口气买了十个回来,被五小姐赶走,后来老夫人还将钱给全部讨回来了,也算一门本事了。
“她不要那些身份低贱的女人,我就给她父亲找了个我娘家一通判之女,除了年纪大些没什么不好,她还将人贬得一无是处,人还没进门便被她撵得连京城都不敢入。”
说什么年纪大,那大了可不止十岁,二爷才三十六,又不是娶一母亲回家供着,而且那骨架也大,她说是看在屁股大好生养,可那样子真不似大家闺秀模样。
韩氏手抬上,将她的茶汤轻轻稳住,轻声道:“老夫人别恼,既然五小姐年纪轻不懂事,我们犯不着为这些小事伤了自身。”
江老夫人气息微平,牙根紧咬。
找江郁过来不外是听说了方才外头的传言。
本想让她好好利用,动动脑子兴许便将那人给套住,定下一门不错的姻亲。
姜家虽不属于钟鸣鼎食之家、朱轮华毂之族,其父母只是镇守西北的武将,又相继为国赴死。
但姜彧却是年轻臣子中最为陛下恩宠的,而他又勤奋努力,成了兵马司大都督的义子,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这么好的年轻人若是能成为她们江家的孙女婿,怕是祖宗显灵都得发笑。
她江郁好巧不巧得能摊上这么大的好事,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她自己背地里耍了心机谋来的。
可既然已经得到了,那还不得把这机会给抓紧了,偏生还想跟自己抬杠。
池嬷嬷见她怒气沉沉,便道:“老夫人,现下还要不要去把姜佥事救了五小姐的事散出去?”
江老夫人手抚在梨花木上:“要,怎么不要?江郁脑子不清不楚,我这个祖母还不至于也随她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