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不禁惶恐道：“弟子做错了事，违背了仙长的叮嘱，把一切都搞砸了，何德何能再能得仙长仙缘？”

路长安道：“那贫道问你，你现在知道错了吗？后悔了吗？”

低头看了看怀中冰凉的裙衣，张仁看着郑红燕没有生息的苍白脸颜，抱着的手紧了又紧，指骨发白。

张仁道：“仙长，弟子错了，但弟子并不后悔。”

“不后悔？”路长安皱了皱眉。

张仁道：“若再给弟子一次重来的机会，弟子依然还会选择这样做。”

“诸葛副教、焕青与红燕…他们把一切都献给了神水教，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他们。”

“好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

路长安目色平静，道：“张仁，你做错了事，且不知悔改，本仙缘已离你而去，但念在你救人活人无数，功德无量，贫道决定破例赐你仙缘。”

张仁却是没有丝毫喜色，脸色麻木，沉默不语。

若放以往，他当然会欣喜不已。

自己创立神水教，治病救人，一方面是为了承载自己悬壶济世之心，另一方面不就是为了求得仙缘吗？

可如今听了仙长此话，张仁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路长安不理会张仁所思所想，道：“距此地千万里之外，有一洞天福地，其中有一仙门名曰天仙门，乃是贫道修炼之所。”

“今特准予你进入仙门修行资格，从此以后，随贫道进仙门追求大道，在没有成仙之前，不可再踏入凡世一步，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张仁不假思索，恭敬答道。

一如当年他从仙长手中接下太平经之时。

对于现在的张仁来说，郑焕青兄妹已死，神水教也即将被朝廷军剿灭，他还留在这凡尘俗世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

张仁恳求道：“但在弟子前往仙门之前，恳请仙长救一救神水教众人，赐神水教一处安身之所。”

路长安道：“这却也不难，贫道早就为神水教预留了安身之地。”

张仁眼中一喜，道：“还请仙长示下！”

路长安淡然笑道：“此来之前，贫道于济云海峡拦下了李图两万大军，并救下了郑焕青长老，此刻郑长老已被贫道安置在了青日城分坛。”

张仁闻言立即惊喜道：“焕青没死！？”

路长安笑道：“贫道喂他吃了塑形丹，自然不会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张仁喜不自抑，悲苦压抑的心终于舒服了许多，重重吐出口气。

却不想牵动了伤势，体内气息紊乱，筋脉不畅，连连咳嗽了起来。

“谢仙长出手相助！”

张仁忍着剧痛，感激道。

路长安见此，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道：“吃了这颗丹药，先调息疗伤，莫要为将来的修行之路留下隐患。”

“是。”

张仁心情已经明亮了许多，依言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张嘴含入口中。

路长安道：“那海州首府青日城便是贫道为神水教所留之地，青日城远离华洲大陆，受大江辐射影响甚小，往后神水教便可以此为总坛根据，徐徐而图之。”

张仁点头表示同意。

路长安此话，可谓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张仁惊讶道：“仙长此意，莫非是要神水教主动参与朝堂之争？”

“非也。”

路长安摇头，道：“别忘了，神水教存在目的，是济世救人，普度众生，什么朝堂霸权，帝王之位都与神水教没有任何关联。”

“贫道要的，是让神水教成为独立于朝堂之外的一方超然势力，不参与华洲内部争斗，但也不受任何势力欺辱。”

“待神水教到达青日城后，务必妥善经营，逐步将海河洲发展成为第二块以人族为主导的洲地。”

张仁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钦佩道：“仙长高瞻远瞩，弟子佩服。”

路长安看向张仁怀中已经没了生息的郑红燕，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

郑红燕的元神已被打散，就是九转回魂丹也难救。

但路长安有的是办法，伸出手掌，掌心轻轻一托，凭空飞出一朵金莲。

金莲飞至半空，映照出道道霞彩。

这时，郑红燕身体里飘出一缕透明魂魄，魂魄已经没了意识，浑浑噩噩。

“仙长，这是？”

张仁瞧见这缕魂魄，惊讶出声道。

路长安道：“此金莲名为转生莲，可帮助郑红燕长老投胎转世。过忘川河时，魂魄会被吸附于金莲之中，不沾染忘川河水，便可带着这一世记忆转生。”

张仁震惊不已，心想如果红燕可以带着记忆转生的话，那不就意味着……

很快两人又可以相见了？

张仁不由惊叹道：“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等神奇法宝！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可以长生不死？”

毕竟有此金莲在身，待到寿终正寝后，便又可带着记忆转生。

那岂不就是另类的长生之法？

路长安摇头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转生莲在过忘川河过程中，会被河水不断侵蚀消融，待到魂魄进入轮回转世时，转生莲也早已就化为一滩莲水。”

“甚至时运不济，转生莲还会被提前消融，这便使得魂魄的记忆变得不完整，只可保留部分重要记忆。”

“原来如此。”

张仁目光微转，表示了解了。

他并不太担心，因为即便到时候郑红燕在转生莲帮助下，记忆真被忘川水洗涤掉一些，想必也会记得自己。

毕竟对郑红燕来说，自己肯定就是那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吧？

这样一来，张仁顾虑全都没了，悲痛的心情也倏然开朗。

倒是听仙长说，转生莲既为一次性之法宝，那就无疑珍贵至极。

张仁惭愧道：“转生莲如此珍贵，仙长却把它给了红燕……”

路长安道：“贫道超然世外，早就长生不老，此金莲于我无用，倒不如成全你二人。”

“弟子张仁替红燕万谢仙长！”

张仁感激不尽，对路长安更加崇敬，只愿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报答仙长。

在张仁认知里，真仙寿命无疆，但也有具体寿数。根据修为境界不同，一般为一千岁到三千岁不等。

可仙长竟说自己长生不老，张仁不知是仙长故意这么说，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还是真就长生不老？

并没有答案。

这一刻，路长安尽知张仁所想，他早已将大品天仙诀修炼至圆满，不开玩笑的说，乃是与天同寿，与日月同光。

说出来可能会吓坏张仁，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当即将转生莲附于郑红燕魂魄上，送其投胎转世。

做完这些，路长安叮嘱张仁道：“事不宜迟，你现在立即传讯诸葛玄等人，令他们别再往并州撤离了，趁着董太师撤兵之际，火速前往海州青日城。”

“是。”

路长安看向张仁，道：“你受伤不轻，先在这里消化丹药，调息养伤吧。”

“贫道给你半月时间，将教中事务交接妥当，到时候贫道便领你入仙门修行。”

张仁拜礼道：“弟子一切谨遵仙长吩咐！”

此间事了，路长安微微一笑，驾云离开了神水教总坛，回往洛安城炼妖司去了。

……

再说另一边。

壶天，天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