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永乐宫中发生任何事，都还尚不足以惊动董太师。

以董太师对整座皇宫的了如指掌，以及蛛网般的控制，就算是兴安帝驾崩了，也未必能让董太师亲身前来。

但如今，随着殿门前众禁卫的紧急传讯，董太师却是来了。

原因不为其他，而是水到渠成之事。

目前这座洛安城，一切皇室力量皆已肃清，只剩下了兴安帝与太监总管张让。

老实说，董太师忍张让已经很久了。

这位侍奉过三位皇帝的老太监，当初在他入京之时，可是没少给他使绊子。

若不是考虑到保皇派需要张让这样的一位内臣，用来联通皇宫内外，使得保皇派看起来没有那么磕碜，董太师早就将其结果了。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时，董太师厉眼暴戾，真气化作细密无双的洪流，迎着张让的阴柔之气冲刷过去。

张让，代表着大江近来修为最高的宦官，境界足足有一品初期。

是兴安帝身边实力最高之人。

皇宫中，从未有人见过张让动手，因为张让一旦动手，背后代表的就是帝王意志。

“轰！”

两道肉眼不可及的气劲撞击在一起，犹如海浪滔滔，永乐宫大殿止不住发出阵阵不堪重负之声，殿顶灰尘涔涔而落。

即便永乐宫有结界相护，还是被两位一品高手的气劲震的颤动。

兴安帝满眼恐惧，没有任何修为的他，若不是有帝王之气护体，可能早就被余波震为飞灰。

“蹭蹭蹭！”

大殿中，张让猛然向后退了数步。

在兴安帝看来，两人不过就是用眼神对视了一番，似乎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噗！”

气劲碰撞之后，张让虽然作出极力忍耐模样，但还是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张让！”

兴安帝赶忙关切道。

张让阴柔老脸露出痛苦之色，又伴随着不敢置信，身体在微微发抖。

强自抑制住体内紊乱的气息，俯下身道：“老奴修炼不精，愧对陛下。”

内心悲愤又无奈。

一品初期在一品巅峰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

纵然张让全力施为，也不可能是董太师对手。

“无妨，朕赦你无罪。”

兴安帝悲戚道，想要伸手去扶，却终还是没有胆子。

董太师冷眼瞧着，这时冷哼一声道：“拿下！”

殿中，那些还能站起身的禁卫领命，忍受着痛苦前拿人。

这次，张让不再抵抗。

严格意义来说，他已经无力抵抗。

“陛下！”

直到被拿住肩头，张让忽然大声道，阴柔气劲再次爆射而出，穿透所来禁卫身体，将禁卫轰成碎渣。

“找死！”

董太师大怒，自己有心给张让一个体面死法，没想到这厮却是不知死活。

董太师运转体内真气，真气化作一双大手，从而下向着张让碾去。

张让扑通一声跪地，抗拒不了大手的威压，骨节碎裂声不断响起，整个人被迫伏于地，被大手死死碾压着。

嘴中喷出道道血箭，体内气息暴走，撑破血肉飚射而出，继而七窍流血，生机正在迅速衰败。

可以想见张让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但他依然在苦苦支撑着。

支撑到最后，衣服爆裂，官帽跌落，满头白发下是一片血红，不见人形。

兴安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恸哭道：“张让，别再坚持了！”

血目颤抖着抬起，已经看不出是嘴巴的嘴巴动了动，张让小声道：“不行，老奴还要保护陛下……”

“老奴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张让呢喃，血色头颅却是缓缓垂了下去。

可垂到一半，却又昂扬起来。

兴安帝双眼通红，凶狠瞪视董太师道：“太师，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给张让一个痛快！”

董太师淡漠道：“跪下来，求我。”

兴安帝浑身一震。

董太师狠厉笑道：“怎么，不愿意吗？张总管服侍陛下这么多年，为陛下往皇宫外通气，功劳可谓巨大，陛下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张总管如此痛苦？”

“陛下，不可……”

“您是帝王，不可跪……”

张让一对血目强撑着，气若游丝道。

但回应他的，是背的巨手更加暴戾，气息疯狂涌动，只压得地板龟裂，真气如银针丝丝缕缕侵入身体，仿如万千蚂蚁咬在心头。

“朕跪！朕跪就是！”

兴安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大喝道。

张让更加痛苦。

董太师眼中升起一丝得意，饶有兴致看着。

兴安帝面如死灰道：“求太师看在朕身为大江皇帝的面，给张让一个痛快！”

“哈哈哈！”

董太师再也毫不掩饰内心霸道，负手哈哈大笑。

到头来，这兴安帝不还是要求着他杀了张让？

“好，既然是陛下相求，那臣又怎能不给面子！”

“哐当！”

一把匕首被扔在了跪地的兴安帝面前。

在兴安帝颤抖的神色里，董太师冷笑道：“但要想给张让一个痛快，那还得陛下亲自来。”

“太师……”

兴安帝强忍怒意，一字一句道：“请太师不要太过分。”

“过分？”

董太师眼中划过一道冷色，道：“臣只不过是个粗鄙武夫，杀人向来就是如此，有何过分之处？”

“陛下若不忍心，那就在一旁看着就好。”

董太师说着，不由分说加大了碾压力度。

巨手下，顿时又传来张让的痛哼声，已经口不能言。

兴安帝悲哀已矣，不忍心再看，双手颤抖着拿起地的匕首。

在董太师的俯瞰下，兴安帝爬至张让身前，恸哭道：“张让，朕对不起你。”

说完，闭起眼睛将匕首使劲捅向了张让胸口。

巨手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生机彻底消失，张让那张血色头颅缓缓垂落。

董太师很是满意，道：“过几日，臣会安排新的太监总管前来服侍陛下，如今天色已不早，陛下安歇吧。”

永乐宫大殿，董太师转身嚣张离去。

兴安帝一屁股坐于地，眼中流出一道血泪。

张让，死了。

一切都完了。

……

壶天。

通天观炼丹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