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丝毫都不嫉妒卢萱从小到大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虫生活,也不羡慕她因为“独生女”的身份而享受到的父母对她的全部关注,反而十分庆幸于自己没有生在这个家里,否则,她光是想象都能想见:那只会是他们共同的灾难,他们最终只会彼此折磨,而不会像卢萱这样的能和父母始终维持着“一生共同体”的关系。
对于自己的不好相处,白璟越长大就越有这份自知之明。而她判断的依据很简单:既然鲜少能遇到“合得来”的,但那些“合不来”的、他们又能彼此和睦共处,他们都只是和白璟不能很好相处,那么,问题就一定不在他们身上,而在白璟自己身上。那种“合不来”的感觉,是因为白璟的不好相处,而不是他们不好相处。
在白璟看来,如果换作她是卢萱,那以她那样不好相处的性格,卢萱的父母肯定会受不了的。相比卢萱对父母的依恋、顺从,白璟那天生就过于自我的性格,简直就是直接挑战父母权威的反面极端。像白璟这样性格的女儿,若还是独女,那对于像“一天都不能失去卢萱的消息”这样的同样极度依赖着女儿的父母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就像白璟过去时常会对卢萱说的那样:幸好我不是你,你不是我,否则,我们都会痛苦,我们的父母也只会更加痛苦。
但偏偏,如此截然相反、也永远成不了对方的两人,却能从六岁初见起,就始终相处融洽,缘分持续至今。算算,差不多也有三十三年了。
只能说:缘分,果然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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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神间,白璟只觉得自己和卢萱的缘分根本就是个无解(至少是她无法解开的)的谜。而这样的谜,能够诱引着她们愿意维持关系至今的那份始终持续的精神奖赏,就是每次她们相处时总能感受到的那份简单、自在。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只能是祝福你了。希望你结婚后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能让‘结婚’值得被祝福的?你别怪我。“
卢萱只是笑笑,似乎对白璟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那你结婚后是住在家里,还是搬走?”见卢萱不作声,白璟又继续追问道。
“还是住在家里。他会搬来跟我们一起住。”
“哦,那就好。那以后我如果想来找你,也好找。不过,有个人住在你的房间里,那我就不好再像现在这样的来你房间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想来。感觉别扭。”
“那以后我们在外面见好了。”
“行啊。这挺好的。我就喜欢我们见面时只有我们两个。这样才舒服。”
卢萱仍旧只是微笑着。
之后,两人便都刻意避开了关于“结婚”的话题。
卢萱的婚礼是定在年底举行的。但卢萱只以为那会儿白璟肯定早就离开老家了,那就算通知了,想来她也不会特地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的。便也不打算提起这事了。
白璟则想着,她这次恐怕是等不到卢萱的婚礼举行的那天了。别说她自己本来就不打算出席像那样的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婚礼,就算她去了,她也只会私下里把礼物当面送给卢萱后、就自己默默离开,不会坚持参加完卢萱的婚礼的,更不会送她什么红包。所以,为免给了卢萱希望后又让她失望,白璟就干脆从一开始就只字不提,决不自己主动勾起卢萱任何以为她会出席她的婚礼的可能幻想。
在卢萱家待到下午四点,白璟才起身离开。最终,她也还是没让卢萱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