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低着头不说话。白璟感觉得到,此时的奶奶突然变得很柔弱,像个茫然无助的小孩。
白璟不知道究竟是奶奶向她展露了自己真实的脆弱,还是她自己看到了奶奶的“脆弱”?她只知道,此刻她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单方面告诉奶奶:
“我不会听爷爷的话的。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不听他话了。以后我每星期都会来看你一次。你只管给我开门就是。爷爷他就算不想看到我,也不会主动赶我走的。不然他刚才就不会是自己走了……
“而且,只要让爷爷不管愿不愿意都还是每周都会见到我一次的话,他总有一天会连说都懒得说我的。谁让他和我爸都是一个脾气呢,我早摸清他们的弱点了。
“不过呢,今天我还是早点走吧。爷爷那么好面子,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等以后来得多了,我慢慢也能待得更久些的。
“那我就先走了。下星期我再来看你。”
奶奶仍旧没有说话,却是沉默地送白璟到了门口,目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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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奶奶后,在回去的路上,“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就始终在白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母亲、外婆、还有奶奶——与白璟关系最近的这三个女人,都是这样:不仅都觉得自己结婚后就该承担一切的家务,照顾好丈夫、小孩,还都觉得必须生出儿子来才行。却一次都没想过——“如果男人才是重要的,是她们世界里的全部,是她们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打转的那个中心,那,她们自己呢?”
这样一想,白璟就不由得想起了她上大学后才认识的她这一生仅有的三个朋友中的最后一个——江琛。
从认识江琛到现在,白璟唯一一次警告了她“可能会跟她绝交”,就是跟“重男轻女”有关的。
那事发生在江琛刚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的时候。白璟一次去看她,两人闲聊时,江琛无意中透露了:“其实怀上这个孩子之后,我们(江琛和她丈夫)有偷偷去做过B超,知道是个男孩我才生的。如果那时候检测出是个女孩,那我可能会把她打掉。现在养一个孩子那么费钱,我只能养得起一个,浪费不起……”
白璟听了,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她知道,在大城市养好、教好一个孩子,要花的心力、财力、时间,可不是件小事。她也能理解:江琛想要养出个“质量高”(能被江琛所在的小区的群体所认同的那种“高质量”)的孩子,以她工作之余的精力和他们夫妻俩的财力,要他们在那样的大城市里养上这么一个孩子,确实很勉强。